“知道了,我上台了。”杨禛的回答干脆,带好口罩,又恢复了干练的外科医生本色。吴桐松开手,欣慰地道:“去吧!”
杨禛眼角微漾,无论怎样,能有这个人一直站在身后,实在太幸运了。
一晃到了周三,杨禛中午上班,刚换好白衣离开值班室,就见一个金边眼镜的男人在走廊里等他。“请问是杨医生么?您好,我是罗焕局长的秘书王宇新。”看到医生有些迟疑,他露出微笑,“咱们借一步说话?”
杨禛跟着他来到急诊楼外的空地,“您有事吗?抱歉,我马上要交班,还有十分钟。”
王秘书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是来告诉您一声,罗局今天准备把小旭接回去疗养了。这是给您的一点心意,感谢您和二院各位的关照。”
“你说什么?”杨禛难以置信地抬眼瞪着他,王宇新在凌厉的视线下,笑容不由勉强,“那个……罗局的夫人病了,小旭回去也是应该的。”
“他自己怎么不跟我说?”杨禛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半天没人接,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这不专门过来跟您解释吗,小旭估计是不好意思当面和您说。罗局改天请您和吴主任吃饭感谢。”
“吃饭就不必了,红包我也不会收。我就想和罗旭见一面问清楚,我家不是旅馆,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总要给个理由吧?!”
王宇新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隐痛,仿佛被扎了一下。他对吴桐印象很深,面前的大夫无疑也很出色,他忍不住想多告诉他一点。
“杨医生,实话跟你说……”他斟酌着字句,“上周日小旭回家,罗局要安排他出国读书,他死都不肯。原因,想必你比我清楚。他和罗局吵架,张姨,就是罗局的夫人,为了护着小旭犯了心绞痛,住进了医院里。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杨禛垂眼握紧双手,沉默片刻,苦涩地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这样,我还能说什么?毕竟他救过我。祝罗旭学业有成,罗夫人早日康复。”说完转身往急诊走去,原本笔挺的身形,变得说不出的消沉。
不就是过回原来的日子,怕什么?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顷刻间席卷了他。
十几米外的林荫道上,一辆红旗轿车缓缓启动。反光玻璃后,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黯然注视着杨禛的背影……对不住,是我太不成熟,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你。
急诊一如既往繁忙,吴桐这几天不在,去了外地开会。杨禛索性住在了值班室里,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夜里也不回家,到急诊综合病房去守着。熟悉他的医生和护士都觉得有点不对,但杨医生治病救人一如既往的利落,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他的话比平时少,前一阵子洋溢的神采也消失了。
是夜,杨禛在急诊从早七点一直忙到半夜,累得几乎说不出话。这时来了一个发烧腹泻的小孩,他打起精神,悉心诊断。小孩有些脱水,需要留观点滴。不料遇上护士刚调来急诊,第一针下去偏了,只好扎第二针,孩子还小,哇一声大哭起来,孩子父亲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杨医生闻声过来,只见护士第二针手一抖,立刻冒出了血。没等医生开口,怒不可遏的年轻父亲把儿子往亲戚手里一塞,跳起来吼道:“你会不会扎针啊!”
那小护士吓得直愣神,杨禛急忙插到两人中间,“这位家长,您消消气。我马上安排护士长过来。”没等他说完,脸颊上蓦地重重挨了一拳,打得他头晕眼花,摔倒在地上。
“装什么孙子!”那人大骂,似乎还不解气,一脚踹在他胸腹间。杨禛闷哼一声,疼得缩紧身子,爬不起来了。
在医院躺了一夜,最初的疼痛过去,他不顾同事的劝阻,慢慢拖着步子往家走去。破晓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他手里攥着手机,每上一步台阶都要喘气。开门的一刹那,温柔的橙色灯光倾泻,杨禛努力抬起头,眼睛瞬时明亮起来。
“你、你回来了?”医生对客厅里的年轻人柔和地说。
小青年站在玻璃书柜前,一身运动打扮,上下看着他愣愣地道:“夜里收到你的短信,我就来了。正好有点东西没收拾完,一块拿回去。”
几天不见,罗旭明显瘦了些,两只眼更大更黑,似乎不知怎么面对他:“你这会才下班?快进屋歇着吧。”
杨禛抿了下嘴唇,幸好灯光不够亮,脸上的伤看不清。他挨挨碰碰坐到沙发上,伸手就把台灯给关了。
两个人笼罩在黎明前的阴影里。罗旭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那个……你有话要跟我说?”
医生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拿过一个垫子抵住腹部,尽量平静地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就这么突然走了,连短信也没有,我以为,咱们不是……有感情的么?”
一片幽暗中,罗旭看着他,仿佛中枪般佝偻了肩膀,“对不起,杨老师。如果只是我父亲阻拦,我可以离家出走,但是我妈……”
“你妈不是去世了吗?”杨禛忍不住讥诮地打断了他。
“我是说后妈。她对我太好,我才知道……她一直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她为我的事病倒住院了,我不能……辜负她。”
“所以你就可以辜负我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