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压之下,他跪倒在地,一脚陷入水中,一脚塌入泥泞里,被压低数尺,浅水与泥皆没至腰际。
至此,程霜笔已不忍再看。
如今张自明,内外兼修,气剑双绝,自然远胜当初。
十年前的江映,恐怕也远不敌如今的张自明。
可如今的长孙茂,却也难及十年前的江映。
哪怕有李碧梧牵丝翎在手,有叶玉棠手写龙虎剑破解诀窍伴身,也绝无半分可能能令他敌过张自明。
想到这,程霜笔闷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赢。”
不由顺了口气,收回视线,打量亭中人。
周遭静得异常。
另外两人皆纹丝不动。
叶玉棠则一动不动望向远处,远处“锃”地一声,她便轻轻一颤。“锵”地一击,她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有如做错事的孩子,长孙茂挨的每一下都像责罚,悉数到他身上。
程霜笔又闭了闭眼,心头一揪,望向另一处阖眼冥神的李碧梧,犹豫着开口,“李师叔,你……不帮帮他?”
李碧梧没应。
程霜笔站起身,“他这样下去,不行的。”
李碧梧忽地笑了。
程霜笔道,“师叔为何发笑。性命攸关,这很好笑?”
李碧梧仍笑了一会子,方才说道,“明明已将可赢之法交到他手头,却不用,还指望我怎么帮他?”
“可赢之法?”
程霜笔沉吟片刻,想起他与张自明打斗至今,自始至终用的是谈枭之内所携长丝,里头丝线虽与牵丝翎勾连在一起,但丝上毒性甚微。
最毒的是翎,小小一叶翎,上头沟壑丛生,积液沿丝淌入,流入翎上凹槽之中。一旦嵌入皮肉,倒刺在其间拉扯钩挂,毒液立即渗入血、脉,淌入四肢百骸,其滋味可想而知。
长孙茂始终未发碧翎,倘若出手,一着不慎,张自明必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程霜笔出言道,“张自明让他三招,剑气虽急烈,却下手克制,长孙茂自然不可以毒翎攻他,若真毒杀张自明,绝非义举。”
李碧梧哈地一笑,“毒杀张自明?你瞧他那样,能毒杀张自明?”
话音一落,听得“轰”一声巨响,长孙茂倒栽入水。
张自明望着他落水之处,静静等待。
水面波纹渐渐平息,却不见有人出水来。
程霜笔见情形不对,高喊两声:“长孙茂,长孙茂!”
无人回应。
程霜笔自凉亭探出身,“这破什么墓,既然别人非去不可,咱们又技不如人,不去也罢。不如另寻他法,留待来日,将性命给折在这里便不好了。”
仍无人回应。
程霜笔一时着恼,脱口骂道:“长孙茂,你他大爷的……你他大爷的认个怂怎么的,认个怂不丢人!你若于此处丢了性命,叫小叶子怎么办?”
依旧没有回应。
程霜笔一时泄气,一拳捶在石柱上,忍了忍,转头走出湖心亭,决定去水中将长孙茂捞出来,再替他告个饶。
刚走出几步,忽听得李碧梧在身后一阵狂笑。
长孙茂决计赢不了张自明,李碧梧也决计见不到李碧桐——也不知有什么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