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王景禹轻叹一声,表情却极其严肃,“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为什么你硬是不肯接受我的建议,把你跟她之间的事全交给老天爷,好好打点你自己的前途呢?”
“我……”王学舜无限欷吁的说:“我也很想,可是我做不到啊!”
王景禹面色凝重,“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你做不到的事,想当年你从这里走出去,往后的日子有什么事曾难倒过你的?以前你可以做到现在一定也行,为什么你不尝试去做?”
王学舜神色黯然,“我试过了!这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试着忘记她,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王景禹沉默片刻,“你想想,搬回来住段时日是否会好些?至少有你母亲作伴,说不定——”
“不必了!”王学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一个人住惯了,况且我不想因自己情绪不佳,而破坏此地的和谐气氛。”
“那就随你吧!”王景禹面无表情,“不论你遭遇什么事,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咱们两老都会支持你,这一点希望你能了解。”
“我明白。”王学舜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爸,是哪个疯子买走我那幅画?我实在很想找他当面问个清楚,看看能不能再把它买回来。”
王景禹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疯子,他年约四十出头穿着打扮不俗,跟我签约的时候……我记得他好像叫李重新。”
“李重新?”王学舜想了老半天,实在不记得自己曾听过这个名字。
话声一顿,王景禹接着又说:“画展结束那天,他会带余款前来拿画,到时你再与他好好聊聊吧!”
“我会的。”王学舜点点头。
王景禹这时才展颜一笑,带着赞叹口吻说:“你那幅画真的很有创意,说真格的,要是时光可以倒流,恐怕我也想不出这种题材。”
那幅画里隐含着多少王学舜的心血,没有人知道,但王学舜自己心里却有数得很,他是真的付出很多很多。
王景禹终于说出了重点,“有创意其实并非它最可取之处,而是你的画工,非常细致、用心……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画得实在很好。”
“谢谢你,爸。”王学舜笑了,尽管笑容有点苦涩,但他还是笑了。
“谢我干嘛?你是真的画得很好啊!”王景禹微微一笑,接着又说:“我真的很不希望你会为了别的人、或事,坏了你在作画上的前途,我想……我也只能这么告诉你,希望你别令我失望才好。”
王学舜接口:“我是想功成名就,可是我……我真的不愿出售我的回忆。我知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一下。爸,你放心,我知道自已该怎么做的。”
“我相信。”王景禹点点头,淡淡一笑。
“爸,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去画廊,我们见面再聊。”
“也好。”
王学舜转身,走出那间小书房,可惜脸上的神色仍是十分凝重,显然他对老爸私自作主卖了那幅画仍未释怀。
出了书房,他甚至连声招呼都不说,便直接离开这间屋子,留下的也只是王太太那双诧异的眼神。
灯光绚丽,音乐醉人。
这里是东区一家气氛异常热闹的PUB。二十分钟后,王学舜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
他显然是一个异类。他来这里的目的并非为了买醉,而是思索问题。
他已过腻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日子,尤其是大狼狗不能说话,他身边连个附和的人都没有,索性来到一个更吵杂的环境,看看能不能想出些许结论。
付了三百五的门票钱,换得一杯“金汤尼”,王学舜此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边,一会儿工夫便走入自己的思想世界。
说来实在悲哀,这一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但值得他回忆的却不多,毕竟他和廖蕙缃仅有短短八天半的相处时间;所有最美,最值得人回忆的,大概也只有他二人相处的那段日子。
王学舜打从她半夜闯入自己的生活开始想起,一直想到他开个人画展那天,同她吃了最后一次午餐止,其中的点点滴滴,每一个小细节他都慢慢咀嚼,没有遗漏。
这是一段多么奇妙的感情?王学舜怎么样也想不通。
当初他青梅竹马的女友阿莲嫁人时他曾痛不欲生,但一下子就被他抛去九霄云外,哪有像现在这样的记忆犹新?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第一天开画展时,她曾说过的一段话:“如果有一天,你能填满那个位置……”他的眼睛倏地发光。
她说这段话时表情十分怪异,彷佛是在挣扎,又好像带有某种程度的暗示。
她在挣扎什么?她在暗示什么?
王学舜想不出个所以然,但也可能是他自己太多心,想得太深远也说不定。
王学舜轻啜一口金汤尼,酒辣且辛。他慢慢地放下酒杯,开始朝舞池内的人群一阵打量。
舞池内这时正有许多年轻男女疯狂地扭动着腰身,场内弥漫着一股热闹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