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淮被她撞得站不稳,连忙扶住门框,敏锐地察觉怀中女孩在发抖,于是手便落在她的发上,声音比水汽更轻更温柔,“小芽儿,这是怎么了?”
苏芽眼中热泪奔涌,不敢抬头。
她刚刚似乎是杀了人。
可是即便那样,她也救不回藏春草。
颜氏在屋里听到动静,探头看见这情形,立刻皱眉要提醒,却被刘三点拉住。
刘三点摇了摇头,轻声道:“小芽这样失态,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仿佛在门口站了许久,沉淮终于摸索着将苏芽的脸捧起,仔细地打量着她通红的泪眼,还有衣服上的血迹和泥点,肩上衣服划破了,他抿唇悄悄看了,没有伤到皮肉……方才揪起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没伤到就好,小芽儿轻易不会哭,这次哭成这样,大约不是为了她自己。
那便好办。
他拍拍苏芽的背,安抚道:“好了,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苏芽被拉进屋里,却站着不走,良久,才勾着头,从怀中掏出在草木堆中拣出来的几株藏春草,颤抖着手,将它们举高,“毁了,都被他们毁了……”
“这!藏春草!”看着那几株细瘦稚嫩的、被削断了的藏春,刘三点先惊呼出声,“是谁干的!”
“是夏清风,”她仰头看向沉淮,泪眼朦胧,“沉淮,我去晚了一步。”
沉淮却将苏芽手中的残草放在一边,握着她的右手腕,将她一直藏在袖中的手背亮出来,沉声道:“你的手怎么了?”
缠着伤口的布条早被泥污沾染,湿得透透的,紫黑的血色一时并没那么容易分辨。
颜氏一声惊呼,上来捧着苏芽的右手,连声喊着刘三点快看看。
解开布条,手背上血肉模湖,疼得颜氏脸色发白,刘三点却松了口气,“还好,没动到筋骨,只是这一片是没法缝补的,伤疤在所难免。”
他待苏芽如子侄亲女,此时也甚是恼怒,跺脚道:“那个疯女人,她做什么要跟你过不去?还有藏春草!哎哟,我们走早了一步!不然总能拦住她!你也不必跟她对上。”
是啊,阴差阳错,不是早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
苏芽心里极其难受,不敢看沉淮,“沉淮,是我连累了你。”
若不是为了夺她的内力,夏清风大约也不会未雨绸缪地将藏春岛上肆虐成废墟,那片草木地,完全是掘地三尺的模样,植被的根须都被拔了个干干净净。
沉淮心里也发沉,却笑道:“说什么傻话呢。”
他拍拍苏芽的头顶,“听话,先去换了湿衣服,回头让刘先生包扎,那时再来说话。”
他转身向颜氏示意,颜氏立刻去拉了苏芽进屋去。
给沉淮熬的姜汤还余一些,在苏芽换衣服的时候,颜氏治着她先喝了一碗,接着又盛了一碗端上来,叮嘱沉淮也再多喝些。
沉淮对颜氏的好意向来是来者不拒,一边听着苏芽将来龙去脉说了,一边慢慢地将那碗姜汤饮尽。
放下碗的时候,苏芽的手也包扎好了,事情的经过也说完了。
“就这点子事,也值得哭,”沉淮笑道:“今日刘先生已经挖了不少适宜的藏春回来,稍后让徐远高峻上岛清理一下,春日草木疯长,过不了几日,新的藏春就又出来了。”
是吗?
苏芽中的麻药还未散尽,此时脑中还嗡嗡的,其实还没回过神来,她仰头看着沉淮的嘴唇开合,觉得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怎么如此漫不经心,是没听懂吗?那片地上的所有草木,都已经被夏清风带人连根拔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