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倔强的拧着脑袋,身体站得更加笔直。
藤条劈头劈脑的向可儿抽过去,秦雪莲冲出厨房,把可儿紧紧搂进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替女儿挡去藤条的抽打,郑大伟的手并没缓下来,藤条雨点般落在了秦雪莲身上,她咬牙一声不吭,蹙眉默默忍痛。
郑老太在一旁挥舞双手,尖声叫:“打,狠狠的打,我看你这小贱人还反了不成。”
“妈妈,妈妈——”可儿哭喊,用力从秦雪莲怀里挣脱出来,抱住郑大伟的另一只手狠狠咬下去。
郑大伟吃痛,扔下藤条,一巴掌把可儿打落地上,紧接着一脚踢过去,可儿稚弱的身体被踢飞起来,重重撞在墙上,又摔落下来。
可儿听见妈妈凄厉的声音:“可儿——”然后就失去了一切知觉。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可儿全身缠着纱布躺床上不能动,主治医生对她全身伤势仔细检查了一遍,说:“孩子伤得不轻,没有留下后遗症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雪莲俯身心痛看着女儿,脸上满是泪痕,可儿吃力举起小手替她擦泪水:“妈妈,我们回家吧,我想姥爷姥姥。”
“可儿、可儿……”秦雪莲泣不成声。
“姥爷烤的地瓜又香又甜,姥姥养了好多兔宝宝,我每天给它们喂胡萝卜,很久没看到它们了,隔壁四婶家的大狗快要下崽了,黑小哥说要把最好看的小狗崽送给我……”可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刚动过手术的身体还很虚弱,倦意袭来,她渐渐合上眼,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沁出,缓缓滚落枕畔。
主治医生赵永年是可儿同班同学赵湘雨的父亲。以前在学校里,一个顽皮的男同学把毛毛虫放进赵湘雨的衣袋,吓得她哇哇直哭,却又不敢从口袋掏出毛毛虫。可儿在乡村时,跟小伙伴们上山下河,对毛毛虫这种东西并不害怕。她把手伸进赵湘雨的衣袋,掏出毛毛虫往那男同学的脸上扔回去。从此以后,赵湘雨成了可儿的忠实崇拜者兼好朋友。
可儿住院期间,湘雨每天放学后都会来陪她,把这一天新学的课程告诉她。有一次,赵湘雨问可儿:“那个打你的人是不是你后爸,所以才对你这么坏?”
“后爸?”可儿不理解。
“对呀,”赵湘雨点一点小脑袋:“亲生的爸爸妈妈对小孩子可好了,只有后爸后妈才会那么坏,灰姑娘和白雪公主也被后妈欺负的。”
可儿只听过村里的老人讲牛郎织女、七仙女等传说故事,并不知道灰姑娘和女雪公主是什么,于是赵湘雨把这些西方童话故事一个个讲给她听,所有故事最后的结局都是童话中的女孩嫁给了王子,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原来嫁给王子就可以惩罚坏人,”可儿向往,“啊,太好了,我长大后也要嫁给王子。”其实,她并不清楚王子是什么人,更不清楚嫁给王子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能惩罚坏人肯定是一件很好的事,所以在她的童年时代,最大理想就是嫁给王子。
虽然说家长教训自家孩子算不了什么,但是把孩子打得骨折重伤在这个民风纯朴的小县城毕竟是少有的事,居委会街道办被惊动了,学校老师被惊动了,郑大伟单位的领导也被惊动了,经过各路人马的轮番思想工作,郑老太和郑大伟不敢再过份虐待出院后的可儿。可儿并不是一个传统概念上的好孩子,对她越好的人,她就越亲近对方;对她越坏的人,她就越要跟对方对着干,和她妈妈逆来顺受的性格完全相反。
郑老太和郑大伟有时被她给气得七窍生烟,不敢下重手,只能挑不显眼的地方揍几下,然后把气发泄到秦雪莲的头上。慢慢地,可儿也看出来了,她越是反抗得利害,妈妈就越被奶奶和爸爸欺负得狠。渐渐地,她变得沉默,对于郑老太时不时的冷言冷语不再尖牙利嘴的回击,并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出现在郑老太和郑大伟的视线内。
日子在秦雪莲的忍声吞气中一天天过去,可儿一天天长大。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富裕了人民生活的同时,也开放了人的思想。到了九十年代初,离婚不再是忌讳话题。郑大伟混到了一官半职,并在第一批房改浪潮中,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商品房,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怀孕的小三登堂入室:“我肚子里的是男丁,老娘们你给我滚出去。”
秦雪莲没哭没闹,也许十年生活的折磨早已经让她心死如灰,平静收拾好东西,她牵着可儿的手走到门口:“财产分割完毕,我就跟你去办离婚手续。”
正在给小三屁颠屁颠端茶送水的郑老太一听,立马双手叉腰成圆规状:“啥,我儿子赚的钱凭啥要分给你这贱人。”
秦雪莲盯着郑大伟:“可儿出生十年,你没出过一分钱养她,也没照顾过她一天,还时不时打她,我不要你的钱,但夫妻共同财产该我得的,必须给我。”这个一向软弱的女人为了女儿,终于坚强了一次,没有因为自己的怯弱,而什么也不敢要,让女儿跟着她吃苦。
小三冷冷的“哼”了一声,郑老太又尖声开骂,郑大伟咆哮:“滚,”一脚把秦雪莲母女踢出门,“除了这个死丫头,你什么也别想从老子这里拿走。”
可儿身体站得笔挺,冷冷盯着门口面目狰狞的郑大伟,看得他心里发毛,见鬼了,才十岁的小丫头会有这么可怕的眼光。
“砰”一声,冰冷的铁门在她们面前无情合拢。秦雪莲蹲下身,抱住可儿娇小的身躯,泪水打湿了她的胸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