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春和王林天依依不舍的表情被王焊和邢縡全都看在眼里,两人嘴角含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由邢縡率先开口。毕竟邢縡和他们打了一年多的交道,这一年多斧头帮在他们几人身上花的钱足足有三十多万贯,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
“王七郎,葛十九郎,今日这酒可吃得爽利?”
“爽利,如何不爽利!”葛春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这些小娘子,歌姬舞姬可还入得两位的眼?”
“邢帮主说笑了,这样仙女一般的美人,如何入不得眼?”
邢縡笑着转换了话题:“二位看这宅子怎样?”
葛春一怔不知何意,下意识点头:“自然很好。”
邢縡豪气冲天:“既觉得好,这样的宅子某一人送你们一个!”
葛春一下呆住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和邢縡他们喝过酒。自打一年多以前在平康坊的青楼与邢縡相识之后,他们就经常在一起喝花酒逛青楼,而且都是邢縡的斧头帮出钱。
很多时候酒宴过后还有东西相赠,先是一些不甚值钱的小玩意,再之后就是金铤和绸缎等,再之后就是各种珍奇异宝,珍珠美玉瑟瑟等。一开始他们还觉得无功不受禄,碰到一起喝过花酒,逛个青楼让人付账这没什么,白拿东西就很不好。
但一开始对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什么别人孝敬的啊,全身妇人用的东西,斧头帮都是汉子用不上啊;或者是,啊,你家儿子满三岁了,这是个大日子我这个做叔叔的得有些表示,这些个金铤和绸缎就当是送给小侄子的贺礼了,这可不是给你了……然后收礼变成了习惯,到后来邢縡再送东西两人也懒得客套推辞了,一概笑纳。
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直接送一套这么好的大宅子的啊?
葛春愣了半晌,嗫嚅道:“这可使不得……”
邢縡诡然一笑,将身子往两人那边靠了靠,语气又缓又慢,几乎一字一句道:“非但一人送一个这样的宅子,就是刚才那些美姬,某也可以全部送给你们。”
葛春一下不会思考了,他性子粗豪,神经大条,一向懒得想事,但也知道事出必有因。这邢縡和王焊竟舍得下这样本钱?这两所豪宅就不必说了,单说这六名平康坊各家青楼的头牌,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她们都是各家青楼的摇钱树,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不可能卖的。
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她们全都艳名远播,平日里少不得各家纨绔为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而争风吃醋一掷千金,甚至大打出手。可偏偏就没有哪个豪客敢把他们买走,一来鸨母不卖,二来这样就得罪了其他富家公子,遭人嫉恨。在长安城里面比自己有权势的人多了去了,这样的绝色佳人,各家纨绔的爱慕对象,又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万骑果毅能霸占的,而且还一下霸占三个!
倒是王林天一下惊醒过来,霍然起身:“邢帮主,王十一郎,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要我们做掉脑袋的事情吧?”
他此话一出,葛春等九人也是一下明白过来,再看邢縡还有斧头帮的极为堂主,还有边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二十几名精壮汉子。几人更是不经意把手放在腰间横刀刀柄上,神色不善地觑着他们,只怕若是说个不字,就要翻脸。
第四十四章 决断和焦虑
满室当中,本来其乐融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随着王林天的这句话说出,一下变得剑拔弩张,寒气逼人,整个房间除了砰砰砰的心跳,死一般的沉寂。
王林天偷眼扫视四周一圈,除了邢縡王焊两位正主,五位堂主,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的二十多名精壮彪悍的打手,一个个都都挎着刀,其中六人手里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巧的手弩,这么短的距离内,自己根本躲无可躲。这些人现在全都一脸凶戾,但最让王林天忌惮的还是站在邢縡身后的那个不动声色,一脸平静的青年。
他知道这个青年,是邢縡手下第一高手,也是唯一的高手,叫做韦青。据说能挽四石的强弓,两百多步内百发百中,除此之外更是一个用剑高手,曾经是长安关内游侠儿第一高手,不知什么原因被人围攻打成重伤,最后被邢縡所救,从此忠心耿耿护卫邢縡安全。
可以说邢縡的天下有小半是这个韦青打下来的,本来这样经历和身手做一个副帮主都绰绰有余,但他却只肯做邢縡的保镖。只韦青一人,自己这十人就讨不了好去。
邢縡目光萧去病阴沉地看着王林天和葛春许久,这才挤出一个笑容:“王七郎说的哪里话,你我相交这么多年,某又如何会害你们?实话说了罢,此次某和王十一郎正是要送一场大富贵给你们!就看你们肯不肯要?”
王林天沉默不语,但冷汗却忍不住一下冒了出来,瞬间就打湿了里面的**中单,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蔓延全身,整个人就如同置身冰窖当中。乖乖,听这话的意思,这是要起兵造反作乱啊!
他不是傻子,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但心里总以为了不得就是他们事业做得太大,要广结善缘,寻求保护什么的,另一个就是帮他们安排一些人将名字挂在龙武禁军里好逃避徭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邢縡竟是所图者大,竟是要借助龙武禁军的力量杀官造反!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啊!
这邢縡莫不是失心疯,长安城中近三万禁军,就算很多吃空饷的也有近两万,南衙十六卫虽说名存实亡,但金吾卫架子还在,也有数千兵马。再加上京兆府,长安万年两县的武侯衙役捕快加一起也有两千多,就凭他们斧头帮一千多黑帮打手,加上自己和葛春,也许还拉拢了曹羽,三个万骑果毅,就想杀官造反,简直是白日做梦嘛!
葛春也吓傻了,迟疑道:“邢帮主要我们做什么?这起兵作乱的事情可不能做!”
邢縡轻轻一拍桌子:“我们如何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这是为国锄奸,清君侧!那李哥奴不学无术,杖(杕)杜弄獐(璋),是个白字宰相,却把持朝政十九年,口蜜腹剑陷害忠良以致朝政日非,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那杨国忠赌场小混混出身,只凭借贵妃的关系而窃据高位,南诏六万大军全军覆没他却掩败为胜,欺瞒皇帝,实在该杀;还有那陈希烈懦弱无能,只会附和李林甫却身居左相。某和王十一郎每念于此总是痛彻心扉,这次就是要借助二位的力量起兵诛杀三位国贼,匡扶社稷重振朝纲!”
他的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又是李林甫不学无术念了写了两个白字,又是杨国忠欺瞒皇帝,陈希烈懦弱无能,但十名龙武禁军却全部都听懂了,这就是想起兵作乱啊。
依照王林天他们的脾气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先打邢縡十个嘴巴,然后再抓起来献给皇帝邀功!你丫的想造反就说想造反,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大话做什么?我呸!就你们这样下三滥的货色,靠收伎女保护费起家的混混,整日欺男霸女坏事做尽的恶棍,跟老子讲什么忧国忧民,匡扶社稷重振朝纲。你也不摸摸胸口,亏心不亏心?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老天打雷劈了你!
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悻悻地点了点头,却实在无法亏心地说出赞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