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婶子天没亮就过来了。她夫家姓陈,所以大家都喊她陈婶。
楚广听见声音,出来开了门。沈秀娘也将衣服套上,走出房门。虽然饭菜是交给别人弄了,但他们做为主家,也应该在旁边帮衬一二,不至于让别人无从下手。
楚母是个觉轻的,听见声音也起床帮忙,被楚广和沈秀娘按了回去,哪有寿星自己动手的道理?
这边正劝着,那边楚辞也起来了。他说:“娘,您就进去歇着吧,嫂子也进去,这里有我和大哥就行了。”
一家人互相谦让着,最后还是楚辞和楚广二人获胜,得以留下来帮忙。
“楚秀才,你怎么也到厨房来了?这等污秽之地,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陈婶家里也有读书人,就是她的丈夫。那是个老童生,进学无望,但天天都捧着本书在家里念什么“子曰”,让他做点事情就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唬的家里人一愣一愣的。
对于这样的读书人,楚辞是看不起的。小时候父母养,中年时妻子养,老了儿孙养,一辈子也没做过几件有意义的事情。
相反,对陈婶这样坚强的女子,他的好感还更多些。
“陈婶,您说错了。那句话的意思不是说身为君子不能到厨房来。它的意思是,圣人之所以不入厨房之地,为的是恻隐之心,不忍直视那些动物被杀死罢了。”
陈婶和楚广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陈婶说:“我就说嘛,圣人怎会如此不讲道理,原来是因为心善。幸好你今天告诉我了,我家那老不死的天天都用这话堵我,说我有辱斯文,我呸。”
楚辞听了这话,心里失笑,看来这陈婶除了手脚麻利之外,性格也是很爽朗的。
再说下去未免引起别人家庭矛盾,于是楚辞转了话题,说起了今天早上长寿面要用的材料。
“楚秀才,我看你们家准备的挺齐全的,早上就用鸡丝煮面吧,再往每个碗里添个鸡蛋,寓意也好。”果然,一说到本行,陈婶就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行,婶子,再把猪头肉卤了,切一点出去就面怎么样?”
“……”
客人里面最先到的,是楚辞的小姑姑。
原主对这小姑姑印象不是很深,因为他一两岁时,她就嫁出去了。外嫁女不得经常回娘家,原主又专心读书,也就每年拜年打个照面的功夫。
上次原主遇到大事,他小姑姑也从婆家过来了,还掏了二两银子出来给原主治病,安慰了楚母一番便又回去了,听说她婆家的人不太好相处。
“姑姑,姑丈,小侄这厢有礼了。”楚辞先做了个揖,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阿辞,身体可大好了?怎么不在屋里读书,大冷天的站在外面?”楚姑姑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女人。
楚辞有时候感叹这楚家的基因挺好的,家里从上到下,都是些性格温柔和顺之人,再无一人性格孤僻古怪的了,就连这小姑姑也是一样。
还没等楚辞感慨完,旁边一个男声响起。
“嗯,这次总算长进了些。往日只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见到亲戚长辈也不知多打两声招呼。要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面最是广,认识的都是有身份头面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带携你一二呢。”
楚辞呵呵一笑,心里给这个人贴上了“装逼”的标签。他口中的身份头面,不过是在镇上衙门当个门房罢了。
他时常以镇上人自称,看不起亲戚和乡邻是很正常的事情。前些年原主考上秀才,这人才稍微放下点架子,但却变得喜欢以长辈身份教原主为人处世之道,让原主苦恼不已。
“相公,你别这么说——”
“妇道人家莫要多嘴。”楚姑父一眼扫过去,楚姑姑就不说话了。她叹了口气,进厨房去帮忙了。
“咱们再接着说,你上次经了那事,想必治学无望了,要不我在镇上帮你谋个事?去做个账房,好歹一年能换几两银子嚼用……”
楚辞坐在一旁左耳进右耳出,这种人不必和他浪费口舌,因为只要你稍有起色,他就会马上转变态度。这种人,见风使舵的本领最强,世故是世故了一点,但好在他也没什么坏心就是了。上次那二两银子,没有他的许可,他小姑姑也拿不回来。
过了一会,沈秀娘的父母也来了。见是楚辞接待,他们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虽然两家是姻亲,但对于楚秀才他们是不太熟悉的。
楚辞也没多话,把他们请进饭厅,他嫂子自会出来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