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建造时用的都是好料子,砖瓦木头都不必大换,墙面门窗和屋里的木头装饰有些褪色,漆一遍便够了,再就是把各处屋顶上碎掉的砖瓦换过。hongteowd
糊完大白的院子,窗花对联都贴了新的,新宅子新气象,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暖屋酒之后,男人都在书房猛足劲儿攻读以备功名,罗美娘则是把王府的事丢到一边,开始忙着操持过年的事情。
置办年货,给认识的同乡学子送点温暖,罗美娘还给家里的下人一人包了二十两银子,银子是最实在的东西,人千里迢迢跟着来,怎么着也不能亏待他们。
沉甸甸的银馃子拿在手里,众人都是眉开眼笑。
到了年夜饭,虽头一回在京城过年,家里鸡鸭鱼肉是备足了的,吃饱喝足后张玉寒带着景泽明和妞妞在院里放炮,劈里啪啦的,寒风中夹带着孩子们高兴的笑声,满院子都是年味儿。
年节在哪里都是十分快乐的日子,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阿才每日带着妞妞出门蹭戏,或是直接去戏园子。
京城富贵人家多,过年时常有大家族请了戏班子免费给族人看戏。妞妞喜欢去逛园子,也喜欢看西洋景,过年时京城里有不少白皮肤绿眼睛的西洋商人和传教士出来走动。
早在知道向日葵是外头引进时,罗美娘就猜过大庆的地头应该有外国人,但小土包子妞妞可从来没见到这些西洋景,张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每日回来都要和罗美娘嘀嘀咕咕的。
罗美娘也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洋人,本来外头天寒地冻的她还不想出门,耐不住好奇跟着去了一日,倒是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能唱歌的八音盒,西洋乐器,西洋画,还有玻璃镜子、钟表、香水等等。
罗美娘问了一下这些舶来品的价格,好家伙,巴掌大的一块靶镜就要两百两,座钟最便宜的也要三千两,饶是罗美娘手头不差钱,也吓一跳。
这年头,三千两能让寻常百姓家过上好几辈子了。这些海商还真是把大庆人当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眼看家里人日日高高兴兴地到处逛,家里两个考生却十分板得住。
张玉寒是懒得出门折腾,外头呵气成霜哪怕天上下金子雨他也不愿意外出受罪,景泽明则是一直憋着一股心气儿,自从张玉寒去完王府没下文后,他就想要在二月份的童生试上一鸣惊人,把时间花在玩乐上总觉得浪费生命。
就着这一股劲儿,二月底的县试,景泽明一举中了京城案首。
消息是阿才看了红榜后一路跑回来汇报的,鞋子都跑掉一只。
张家自然是高兴的,一个九岁的案首,在哪里都算得上天才。
可惜就可惜在这是京城,没啥亲朋故旧能一块庆祝,加上永安坊中住的多是朝廷四品以上高官,这些人家世代书香,底蕴深厚,知道隔壁搬来的张举人教出一个年少案首,稀奇自然是稀奇的,但更多的也就没有了。
说到底,哪怕张玉寒这届考中状元,起步官职也不算大,等他哪一天入了四品圈子再交际也不迟。
罗美娘也知道这点,住进来之后除了一开始意思意思给邻居送了点特产,根本没想热脸去贴冷屁股。
不过报喜人却没到张家来,喜报直接送到了王府门房。景泽明是宗室,身份文书上就写着燕王府几个大字。
燕王正好在书房和幕僚商量事情,听了这个消息咂巴咂巴嘴:“案首?我没听错吧?”
贴身太监弄不明王爷对这事的态度,陪笑道:“报喜人如今就在门房等着,王爷可要召见?”
燕王有些犹豫,因景侧妃娘家勾结海盗一事,他对这个儿子一向不待见,想想才道:“把人带去王妃那里,我就不参合了。”
贴身太监就知道了,王爷的心病还没消呢。待会去跟王妃汇报时,倒是可以提上几句,王妃手宽,赏赐肯定少不了。
待太监下去,方才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幕僚劝了一句:“王爷和大公子是父子,何必闹得如此生份。”
童试案首在皇家不算什么,但也得看跟谁比,这些年宗室里多少人想走科举这条路,真能读出来的可没几个,大公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上进,以后未来可期,他也是为了王府着想。
知道门客是今年刚到府上的,不了解情况,燕王半是诉苦半是解释道:“你不知道我那王兄,打小就是个小心眼,听我母妃说,我小时候在他身上撒了一泡尿,王兄好几年见着我都没给我好脸色看。当年景家出了个福建将军,可海盗上岸,一路屠了多少村子,王兄在朝上气得都差点撅过去了,最后查出来景家勾结海盗,要不是有人求情,一家子都得被斩了。我这里一大家子人呢,我怎么敢去赌王兄的心意?”
他叹一口气,“这些年我对明哥儿不管不问,外头是怎么说我的我都知道,说我心狠我也认了。现在我不管他,他要是能靠自己出头,那是他的运气。”
不过有这样的母家拖累,再聪明上进都没用。
都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但说到底,想不想用你得看最上头那位的心意。
景泽明再是九岁案首读书神童,只要皇帝一日对景家还有偏见,想走科举路都不容易,燕王生在皇家,对这些心里门清。
到底是亲儿子,还是一个挺聪明的儿子,燕王还是遗憾了一把。只是那点遗憾比不过他对权位的看重,唏嘘一下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