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苏威正和次子苏均闲聊着朝廷的热点,和裴矩一样,苏威因为年事已高。上朝下朝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限制,因为今天中午请张铉吃饭,他便早早从官房回到府中。
“父亲是担心张铉不来吗?”苏均见父亲有点心神不宁,便笑问道。
“他能否来苏府赴宴很重要,如果他找借口不来,那我就可以确定他是裴矩一党,也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可如果他欣然前来。那就说明他没有成为裴家的党羽,只是稍微倾向裴矩而已。”
“可是....他明白来与不来的重要性吗?”
苏威笑着点点头。“他一定很清楚!”
“父亲,孩儿真不太明白——”
苏均犹豫一下问道:“张铉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为何圣上如此重视他,短短一年之内连升三级,居然当上江淮六郡招讨使。不止是孩儿,很多人都感到困惑,这是为什么?”
苏均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困惑,隋朝毕竟是世家权贵把持的王朝,等级意识根深蒂固。一个没有资历、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居然在短短一年内屡获升迁,让人怎么能不惊讶,让人怎么能不困惑?
苏威捋须淡淡道:“如果是在十年前,谁告诉我某人将得到这样的升迁,我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但现在我不会。”
“这是为什么?”
苏威瞥了儿子一眼,“均儿,难道你还看不出,大隋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这孩儿知道现在税赋形势不妙,但说已经岌岌可危,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苏均又连忙道:“孩儿绝对没有说父亲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苏威倒没有生儿子的气,他摇摇头道:“那是因为你们站的位置太低,看不到全局,你知道这两年朝廷为什么取消太守入京述职了?因为没有几个太守会进京了,总是这样那样找借口请假。”
苏均吃了一惊,“父亲是说,朝廷已经控制不住地方了?”
“那是当然,圣上想加强对地方官府的控制,所以今年科举扩招,往年录取百余人,今年录取两千人,结果呢?朝廷任命的地方官有几个能真正上任?很多县出现了两个县令,两个县丞的荒唐局面,现在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地方就是河洛地区,如果再发生一件大事,那么朝廷就会对天下完全失控了,你说现在大隋还不岌岌可危吗?”
苏均愣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所以圣上才会用能打仗的张铉,不论资历背景,让他去平定江淮之匪,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是,这其实是一次利益交换,张铉替朝廷收复了青州,使青州成为朝廷除河洛之外又一块能控制的地区,所以朝廷用已经失控的江淮把张铉从青州置换出来,这其实是笔好买卖,张铉得名,朝廷得利,你以为圣上会做亏本生意?”
苏均这才恍然大悟,“孩儿明白了,圣上用张铉去扫平江淮,然后再置换,让张铉去河北,比如封大将军,幽州都督等等,是这样吗?”
苏威欣慰一笑,“吾儿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时,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下人在门口禀报:“启禀老爷,张将军来了。”
苏威大喜,连忙对儿子道:“替我接他去餐堂,我马上就来!”
“孩儿明白了!”
苏均起身快步离去,苏威这才站起身,两名侍女连忙进来给他更衣。
张铉跟随苏定方走进了苏府,一路上只见各种亭台楼阁,流水潺潺,各种绿树环绕,尽管是盛夏也不觉得炽热,倒有几分清幽,令人胸中暑气顿消。
“不错,果然是一座美宅!”张铉由衷地赞道。
这时,苏均快步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行礼道:“欢迎张将军来鄙府做客!”
苏定方低声给张铉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叔,现任大理寺丞。”
“原来是苏二叔,晚辈张铉有礼!”
苏均已四十余岁,论年纪和辈分确实可以当张铉的叔父,但以张铉的身份却主动自称晚辈,这着实让苏均心里感到舒服,他呵呵笑道:“不敢当,请张将军随我来。”
他又对苏定方道:“定方,你也一起来!”
张铉被请到贵客餐堂内,这里是苏府专门请客吃饭之地,布置得十分奢华,厅堂宽大,白玉为席,摆放了五张金丝楠木小桌,两边站着几名美貌如花的侍女。
位子已经安排好,苏均请张铉先坐下,侍女们给他们上了冰镇酸梅汤,张铉喝了口冰甜的酸梅汤,看了看五张小桌,只见每张桌上都有一面玉牌,也就是说会有四个人陪同自己用餐,除了苏威、苏均和苏定方外,还有一人是谁?
正想着,只见从院门走进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面的老者,正是主人苏威,他穿一件细麻白色禅衣,头戴平巾,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却很好,满脸笑容。
在他身后却跟着一名中年美妇,美目如画,面若秋月,虽然已到中年,却有一种成熟而不失优雅的韵味,她穿一件宽袖长裙,肩披红帛,乌发如云,闪烁着璀璨的珠翠。
张铉连忙起身行礼,“晚辈张铉参见苏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