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重拍的戏那么多,好故事也有那么多。您要只想翻拍火爆的戏,秦先生和白先生那个《太真外传》,当年也是十分火爆的。又是个爱情故事,简单好拍,要么您考虑考虑那个?“
“您何必非要拍个历史剧呢,这里面道道多,工作量又大。您看这时间,一来二去,可能人家都评上先进工作者了,咱这素材一半都没拍完呢。”
他们以为陆鸿文是想要拒绝他们的邀请,但是不好明说,就找了这么个由头让他们知难而退。而他们,自然也很知趣的退了,顺便还告诉了别的朋友,陆鸿文不想来干这个,别去找了。
老城就是这样,人和人之间联系紧密,关系又错综复杂,你永远不知道你这边说一句话,下一秒这话就会经由这一连串的人传到个什么地方去。几天之内,陆鸿文家的门口迅速地冷清了下来。没出一个星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了。
“你看吧,我就说你这个打算不行吧。现在好了,一个人都没了,还想改行拍戏呢,喝西北风吧你。”陈明奚落陆鸿文道。
就在陈鸣说了这话的当天,夜里十点多,他家的大门响了。
“小陆,小陈,睡了没,我黄逸昌。”
陆鸿文披着大衣趿拉着鞋跑出来开门,“黄大哥,怎么这点来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这是王燕,听说你想拍《明末遗恨》,直接从天津赶过来的,刚下火车。”黄逸昌指着她身边的一个女人道。她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平平,身上裹了一件军大衣,头上扣了一个毛线的帽子,在帽子和军大衣的领子之间露出一截烫成大波浪的头发,肩上挎了个军布包,手里还拎着两个麻绳扎的纸包。
“你好。”王燕说着,把手里的纸包递给陆鸿文,“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周末过来的,但是这两天想到这事,总觉得这心里跟猫儿挠似的,干什么都惦记,干脆就直接过来了。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一点土特产,别嫌弃。”
“您太客气了,还拿东西,快进来吧。小陈,有客人来了,泡壶茶。”
他们几个一路往堂屋里走,王燕左右打量着这个小院子。干净,整齐,让她对这家的主人增添了几分好感。
黄逸昌看见白琼的屋里还亮着灯,过去敲了两下门,“白叔,我来串门,找小陆来的。”
等了一会,屋里没有反应。
“白师父这两年耳背的厉害,你这声儿太小了他听不见。”陆鸿文说着咣咣拍了两下门,大声喊,“白师父!黄大哥来了!”
门里立刻就有了回应,“来了!”
然后就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门从里面打开,白琼披了件大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眼睛笑的弯了起来,在白炽灯泡黄色的光下显得十分慈祥,“小逸啊,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你爹挺好的吧?”
“白叔好。”黄逸昌恭恭敬敬的问好,“我爹前儿还说惦记您呢,说过两天天儿好了,来找您说说话呢。”随后又指着王燕跟白琼介绍道,“这是小王,是个导演。我们听说小陆想拍戏,就来找他聊聊……小王啊,这是白琼白先生。”
“白先生好。”王燕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黄老师这一路上都在跟我说您的事,我小时候也经常听周围的长辈说喜欢您的戏,今天能见到您,实在是很荣幸。”
“嗯,你好。”白琼笑眯眯的答应了,“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跟着人在街上跑,要注意安全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黄逸昌一眼。
“不,不是我,”黄逸昌连连摆手,“小王就请了一天假,明儿还得坐火车回天津呢,今儿不来明儿未必赶趟。”
“你自己有数就行。行,你们去吧。我不耽搁你们了。”白琼挥挥手,”跟你爹说,过两天我去看他去。“
“哎,您也多注意身体。”
陆鸿文带着他们进屋里坐下,黄逸昌开门见山的说,“我们是来跟你商量怎么拍《明末遗恨》的,你是怎么个想法?“
“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想拍,不是想找个借口轰人走呢?”陆鸿文反问道。
“你要不是真想掺和这些,去年跟着配什么像啊。我可听人说了,那都是七拼八凑的草台班子,想带起来不容易。你总不至于刚露了个面,就没后续了吧?”
“知我者,黄大哥也。”陆鸿文做了个抱拳的手势,“那你们说说吧,啥想法。我现在只是想拍历史片,剧本什么的现在都还没个头绪。老本子肯定是不能再用了,还得请人重写才行。”
黄逸昌给王燕比了个手势,王燕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跟您类似,我们可以拍历史片,电影是最好的,不要做那种京剧电影。那种一来剧本非常难改写,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足够懂得旧戏剧的人了,盲目改编是吃力不讨好的。虽然我们可以走标新立异的路子,但是现在评工作者还是要给传统一些的,前卫艺术很难评上。二来我认为旧的戏剧还是更重听觉,他跟西洋舞台剧是不一样的,包括芭蕾舞剧,歌剧,虽然也有很多听觉的部分,但是视觉始终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京剧,由于表演的高度脸谱化和抽象化,或许你们也知道,老戏迷很多是不看只听的,所以更适合放到电台去表演,费这么大的力气搬上荧幕,在大众传播的层面上也没有意义。二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