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梅雨没下多少,”大岛揉着眼睛说,“不是什么好事。梅雨季节不下雨,高松夏天肯定缺水。”
“佐伯知道现在我在哪里?”我问。
大岛摇头:“说实话,今天的事我什么也没告诉她。她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有个小屋。她那人以为尽量少知道各种各样的事为好,不知道就无需隐瞒,也就不至于被卷进麻烦事。”
我点头。那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因为她过去被卷进过了足够多的麻烦事。”大岛说。
“我对佐伯说我父亲最近死了。”我说,“说被人杀死了。但没说警察正在追我。”
“但是我觉得,即使你不说我不说,佐伯恐怕也大致觉察得出,毕竟脑袋好使。所以如果我明天早上在图书馆见面时向她报告田村君有事外出旅行一段时间向您问好,我想她也绝不会这个那个的询问。如果我不再多说,她就会点下头默默接受。”
我点头。
“不过作为你是想见她吧?”
我不作声。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合适,但答案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也觉得不忍,但刚才也说了,你们最好离开一段时间。”
“可是我说不定再也见不到她了。”
“情况有可能那样。”大岛想了一下承认道,“我这也是说理所当然的话——事情在实际发生之后才算已经发生,而那往往同外表不一样。”
“嗳,佐伯到底怎么感觉的呢?”
大岛眯细眼睛看我:“就什么而言?”
“就是说······假如知道再不会见到我,我现在所感觉到的,佐伯也会同样感觉到吗?”
大岛微微一笑:“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完全弄不明白,所以问你。因为我从未这么喜欢过需求过谁,也从来没有被谁需求过。”
“所以脑袋一片混乱,一筹莫展?”
我点头:“一片混乱,一筹莫展。”
“自己对对方的那种迫切的纯粹的心情,对方是否也同样怀有,这你是不会晓得的。”大岛说。
我摇头。“一想到这里我就万分痛苦。”
大岛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眯缝着眼睛望着森林那边。鸟们在树枝间飞来飞去。他双手抱在脑后。
“你现在的心情我也很理解。”大岛说,“尽管如此,那终究是必须由你自己思考、自己判断的问题,任何人都代替不了。恋爱这东西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田村卡夫卡君。如果拥有令人吃惊的了不起的想法的是你一个人,那么在深重的黑暗中往来彷徨的也必是你一个人。你必须以自己的身心予以忍受。”
大岛两点半开车下山。
“如果节约一点,那里的食品应该可以坚持一个星期,届时我会返回这里。万一有什么情况来不了,我会跟哥哥联系,由他补充食品。从他住的地方一个小时就能赶来。我已跟哥哥说过你在这里了,不必担心。明白?”
“明白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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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上次也说了,进入森林时千万千万小心,一旦迷路甭想出来。”
“会小心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前不久,就在这一带,帝国陆军进行了大规模演习——假想在西伯利亚森林中同苏联军队战斗。这话没说过?”
“没有。”
“看来我常常忘记说要紧的事。”大岛边说边用手指戳着太阳|穴。
“可这里不像是西伯利亚森林。”
“不错。这一带是阔叶林,西伯利亚是针叶林。但军队不会注意得这么细。总之是在森林深处以全副武装行军,进行战斗训练。”
他把我做的咖啡从保温瓶里倒入杯子,放一点砂糖,津津有味地喝着。
“应军队的要求,我的曾祖父把山借了出去:‘请随便用好了,反正这山也没用过。’部队沿着我们开车上来的路走进森林。不料几天演习结束点名时,不见了两个士兵。当部队在森林里展开时,他俩全副武装地消失了,都是刚入伍的新兵。军队当然大大搜索了一番,但哪个都没找到。”大岛喝一口咖啡,“至于是在森林里走丢的,还是开了小差,至今都不得而知。不过那一带是深山老林,里面几乎没有东西可吃。”
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