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豆花嫂说着又哭了出来,以手掩面。
&esp;&esp;“我们家本就穷,穷得快过不下去了,这才和我男人两个做起了渔网的生意,还不是听说江宁那边有出海口,渔船也多,渔网的生意极好!我和我男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几个月,手全磨破了,才编了那十车的渔网啊!我俩铁了心把所有的家当拿了出来,雇了车要前去江宁,谁料半道上遇上那群天杀的劫道!全给我抢了啊!没人性!恶贼!”
&esp;&esp;她说得断断续续的,竺兰也大致听了明白。
&esp;&esp;又看向庄稼汉,他满面愧色,抬不起头来。
&esp;&esp;豆花嫂说着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扑了上去扭打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你要是会点儿拳脚……”
&esp;&esp;可她却突然想起来,会拳脚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
&esp;&esp;豆花搜哭天抹泪儿地哀嚎起来:“要让我见了他们的匪头儿,我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esp;&esp;“阿嚏——”匪头子打了个喷嚏,并觉得胸口的伤震得有点痛。
&esp;&esp;这件事或许是有误会?
&esp;&esp;魏赦走了过来。
&esp;&esp;豆花嫂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且是个男人,不好意思在别的男人跟前哭了,拿了双手下来。她眼神儿不好使,看了半日才看清魏赦的脸,登时面如土色,一屁股跌回板车,板车发出了剧烈而沉闷的咚的一声。
&esp;&esp;“妈呀!诈尸了!”
&esp;&esp;庄稼汉更是一惊,与老婆抱作了一团,瑟瑟发抖。
&esp;&esp;“大白日见鬼啦!”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魏赦:受惊的是我吧?
&esp;&esp;兰儿赶紧摸摸狗毛。
&esp;&esp;
&esp;&esp;魏赦短暂地懵了一瞬,但他毕竟不傻,何况又一直将这件事耿耿于怀,寄放在心上,立马会意他们说的那只阴魂不散的“鬼”,是谁。
&esp;&esp;当下,他折了长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esp;&esp;大抵是宣卿一直与人为善,豆花嫂心目中那便是个慈眉善目的神仙似的男人,被魏赦这么一看,只觉阴郁,令人如坠梦魇之中愈发害怕。竺兰这时站了出来,遮在了魏赦前边,“他姓魏。”
&esp;&esp;姓魏。豆花嫂琢磨了一下,不敢再招惹魏赦,勉力支起笑容,对竺兰道:“不好意思,他实在是……太像了,我兴许是老眼昏花看差了也说不定。”
&esp;&esp;说着,又忙对魏赦道歉。
&esp;&esp;倒是她跟前的庄稼汉,默默地嘀咕着,不是她眼神不好啊,他眼神可好了,这明明就是一样的!
&esp;&esp;竺兰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魏赦的手,拇指擦过他的手背,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有些警告的意味。魏赦虽还不满,却也闭口了。
&esp;&esp;竺兰于是温柔一笑,对豆花嫂道:“他受了伤,不便行路,所以能不能借用豆花嫂的板车带我们一程?”
&esp;&esp;豆花嫂犹豫了片刻,见竺兰掏出腰包取了银子要给,忙说不必,他们心甘情愿捎一程魏赦。但竺兰因知道他们费了几个月心力的渔网让人洗劫一空,存了心思要补贴,何况天下没免费的脚力车夫,她塞了银子过去且态度坚决,庄稼汉夫妇俩拗不过,便也只好收下了。
&esp;&esp;魏赦再度当了一回咸鱼,躺上了硬邦邦的板车。
&esp;&esp;竺兰借了豆花嫂的一只包袱让他枕在头下,以免磕碰了受伤,又看了一眼他被包扎得已有些松垮的伤口,将她的那件纱裳复系紧了不少,凑过去,柔声地哄他:“委屈魏公子一下了,这里已没有华丽的马车做你的代步,但是咱们走快一点,今晚或许还是能够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的。”
&esp;&esp;魏赦不说话,俊容静静地撇向一旁,也不知在别扭着什么。
&esp;&esp;竺兰对豆花嫂露出愧色,豆花嫂直说不必。
&esp;&esp;走动了起来,庄稼汉拉着板车,竺兰与豆花嫂俩人步行跟在后头。
&esp;&esp;此际天色已黑,身后的山头隐露出一角银色的月光。豆花嫂瞥眸看了几眼魏赦,他仰卧在板车上,身姿沉凝一动不动,举动之间自有一股从容不羁的高华矜贵之气,倒不像是寻常之人,又见他闭目,似乎睡去,心中便稍安了些,对默默赶路垂着螓首似在思索着的竺兰压低了声音道:“小牛,你会不会真是因为宣卿没了,便又找了一个同他差不多的?”
&esp;&esp;豆花嫂心直口快,话问得毫不拐弯抹角。竺兰明白,连她自己也这般地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夫君死了,所以见到一个与他长得极其相似,甚至可以说便是一副容颜的魏赦,便移情到了他的身上,对他忍不住关注,忍不住揪心,对他给予的好视作理所当然应该接受,从他身上获取夫君逝去之后无边孤独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