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这全是误会,她没有这个意思的,王爷。”池早冲上前死死拉住陈谊的手臂,对着卓航点头哈腰,“都是误会。”
卓航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不丑,只是又蠢又贪目光短小,处处写着猥琐二字。他被横肉挤压的肿胀小眼睛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气和愤怒,还泛着油光的肥厚嘴唇迫不及待要倾斜出各种难听的脏话,然而,这些全是对着池早。
看见卓航似乎打算给池早来一脚,陈谊率先将池早推了出去。
这下,卓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卓航!”陈谊盯着他。
“原来你他妈知道我是谁,那就是存心来找死的是吧。”卓航除了在床上外基本不运动,这一下惊得他脸红成番茄,大口大口呼吸。他四处寻找着,最终目光落在了属下腰间的佩剑上,“本王爷立马实现你的愿望。”
“谁不知道你,仗着英王殿下狐假虎威的小人。上党郡王府战功赫赫,为南国百姓安宁,多少好儿郎战死沙场。卓老王爷在长平寺庙受香火供奉,而你,卓航,继位二十年,除了抹黑老王爷外还做了什么?”
“别说了。”池早吓得几乎要伸手去捂嘴。
“你杀我可以,你能杀你至今仍无半点功绩的事实吗?你的父兄奋勇杀敌为国捐躯,倒是便宜了你个祸害百姓的东西。英王殿下念在已故王妃和世子的情面上,对你百般照拂,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一次次糟践英王殿下威名。”
“如今提起英王,谁还能想起他是无往不胜的大英雄。”
“你的存在就是英王和上党郡王的污点。”
陈谊的这句话完美插穿卓航的防线,他一把抽出剑,大喊着就要砍下。他的嗓音早已烈酒嘶哑,实在呕哑难听。作为在战场上起家的将帅之后,卓航拿剑的姿势超出想象得笨拙和生疏。
没有人怕卓航,一个小丑而已。当他遇上不怕英王的人时,只能试图用野蛮来摧毁别人。而能被摧毁的只有他自己。
“你最好能直接杀了我。”陈谊冷冷抬眼,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陈谊,虹州数千灾民若没有我,至今仍在临温乞讨。林闻星被你儿子欺负,我救的。若我今日因为被欺压的百姓出头而死,你、连带着上党郡王府都得下地狱。”她现在真的相当急躁。
“不用一个月,关于我、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善人是如何被恶心猥琐下流恶毒的你报复的故事画本将如雨后春笋如野火随风起。我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可若是死在你手里,我只会流芳千古,而你、遗臭万年。”
“试试?”陈谊看着他,挑了挑眉,眼中是期待和兴奋。
她身上有种卓航琢磨不透的底气,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深山荒庙中被遗弃的山神像,它已经被风侵蚀、被青苔占据,看起来不堪一击,却有力量。
陈谊的眉眼舒展,微微垂眸时细长,像极了流传最广的劣质画像和雕塑里的菩萨。在三流画家的笔下,那些菩萨像带着隐蔽的邪气和恶意。
当尊严和自大被击破后喷涌而来的冲动逐渐消失,卓航只觉得恐惧。
在陈谊的再三确认下,卓航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往外走。
好吧,陈谊很失望。
此时温都府尹居然带官兵过来了。
被众人搀扶起来的女子自知控诉卓航只会让自己再次陷入困境,眼泪更加肆意,无力靠在同伴的怀里一再声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再为她发声,大家只是沉默着、按部就班着,可怜着,遗忘着。
温都府尹面带不忍,正打算催促着自己的下属离开时,陈谊拽住了他。
她自首,她威胁了上党郡王卓航,有违温都律法。
没错,官,是她报的。
为的就是,在新年前,入狱。
温都衙门的牢狱不比大理寺,阴寒破旧,牢门后,狱卒飞快将牢里的破烂扫除,熏艾,搬来干净的床,换上崭新的床品。
“陈姑娘,快过年了,何必受这牢狱之灾。”府尹怕扬起的灰尘眯陈谊的眼睛,在面前扇风。
陈谊并不回答,只是温和地笑着,将身上带的碎银分发给官兵。感谢他们的照拂。
南国律法下威胁不是重罪。受威胁方表示谅解后,威胁方轻则口头警告,重则罚点小钱,就结束了。可,卓航拒不承认他被陈谊威胁了,不愿在温都衙门露面。
“这么说…”陈谊一身白衣,在牢狱中依洁净鲜亮,她细长的手指轻点在唇上,深思后笑着对门外的府尹说,“是我污蔑了上党郡王殿下。”
“呃…啊?”府尹没想到陈谊这么油盐不进。有人治治卓航那个蠢货所有人乐见其成,可没人想夹在中间承受着两方的压迫。
僵持下,陈谊首先见到了上党郡王府传说中唯一的君子、仁慈宽厚、每天被迫给父亲和弟弟收拾残局的世子-卓立川。
卓立川英俊非凡,眉目锋利,除了脸型外,与上党郡王府的所有人都不像。他告知她王府已经向当日被骚扰的女子赔罪、补偿,并保证之后会严加管教父亲的言行。诚挚赞扬陈谊见义勇为的勇气,敬佩她对南国律法的忠诚,最后,恳请她能放过卓航。
陈谊仔细听完了卓立川说的每一个字后,认真地看着他问,能不能陪她下棋。
卓立川赢了。他以为他与陈谊的博弈也赢了,满意地离开。
然而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