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洪亮,气力劲足,说得半点不含糊,军帐内人人听得清楚。
“嗯?”
李观鱼眉头微微一挑,见这人虽然是湘军悍将,生xìng粗武强横,不过和人比武打输了就承认输了,并不做什么隐藏掩饰,倒也难得,不由对此人的看法有些改变。
那位左大人却微微一笑,道:“罗大人话语谦虚,这次虽然和人单独比斗稍逊一筹,不过在我瞧来,大人其实并未输给对方。你乃是咱们朝廷湘军之中少有的勇武名将,谁人不知晓?说一个人勇武,不仅仅是指他的武艺jīng湛,更是指他善于带兵打仗,身先士卒不惧强敌,这才是我等军旅行伍更为敬佩的人物。在咱们湘军之中身负jīng湛武艺的人固然少见,不过能够领兵打仗的人更少有,俗话说,战场纵横,军马万千,武力为下,智谋为上!若是行军打仗只凭一人之力就能抵抗对手千军万马,那还需要其他那么多手下士兵干什么?尽管罗将军今天比武输在对方手下,只能说明在武艺上稍差对方一筹,并非就不如对方,咱们怎么能够以偏盖全,以此就说罗大人不行呢?”
“哦?”
他这一番话话,倒是说得有理,不禁让罗泽南听了目光神情一亮,之前郁闷恼怒心情好了许多,不再过于追究此事。
那位左大人替李观鱼解了围,又瞧了他一眼,接着道:“比武胜负常见不算什么羞面难颜之事,今rì罗大人能够亲自出手和这位出身江湖的李侠士互相切磋,较量武艺,证明了咱们湘军的崇武风尚,纵然武艺稍有不足,可是虽败犹荣,反而更能展示我大清朝武官良将的威势勇武,不惧对手,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这人又是一番话,说得气势雄壮,铿锵有力,使军帐大营内的所有人听了为之一振,暗自鼓掌叫好!
胡林翼坐在上面,见他在罗泽南比武落败给李观鱼之后慷慨说辞,将清廷湘军的气势又重新振奋了起来,没有丢下面子,不禁也十分满意,手扶胡须,脸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湘军靠武立军,凭借曾国藩一手创建,迅速崛起能够和发展迅猛的太平天国争斗较量,守卫大清王朝,自然有其不同一般的地方,虽然湘军体系之中少不了朝廷军队旧式的宗族裙带拉拢关系,不过曾国藩擅长联络结合各方力量,打造出的湘军十分牢固稳定。
他以一介清儒文官出身,依靠地方关系联合家乡团练起家,却不被过多的保守思想约束,重新选民练军,提拔武官,囤积粮草,购买军械,无一不是其亲自担当掌握,使得湘军在很多地方不同于普通清廷军队,最后打造出的是一支纵然不能百战百胜,也能百战轻易不败的军队,这是湘军很大的一个特点,也是最难对付的地方,此后,纵然数次遭到太平军重创打击也能再次翻身而起,难以被完全剿灭。
曾国藩自行组建军队,清廷并没有提供多少帮助,却也使得曾国藩将这支军队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不受清廷多少影响,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拥有自己军队的藩镇军阀,不过清廷为了剿灭太平天国在南方只得借用曾国藩的力量,使其在朝廷的地位一跃而升,成为少有的清廷重臣。
曾国藩既能治军又能打仗,文武兼备,既带有文儒清风,又不乏军阀武风,也许单论文儒学问或者行军打仗,他哪一样都不见得是最好的,胜过他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够将这两方面综合起来超过他的人,却是只怕少有了,这是其很大的一个特点。
如果比较在太平天国起义时期整个中国的军队,在治军和打仗两个方面综合衡量的话,无疑他的湘军做得最好,这一点就连太平天国相比较也有所不如,湘军治军严谨又顽强凶悍,逐渐成为太平军最难对付和剿灭的劲敌。
受其影响湘军部队的将官武校也多尚武,胡林翼作为其亲信部下,自然也不例外,见识到李观鱼的武功心底早已十分欣赏,可是李观鱼身份不明,很可能属于太平天国一路,这就让他不得不有所提防了,所以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他身旁的这位左大人能够站出来一番话就将刚才场上的沉闷压抑和紧张气氛除去,既缓解了罗泽南的尴尬恼怒,又没有正面针对李观鱼,算是做得比较妥当,自然令他也能满意接受。
罗泽南见有人说话帮忙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何乐而不为?脸面好歹也算找了个场子下来,便不再对刚才折败在对方手下的事情耿耿于怀,接过那人的话,干干一笑道:“左大人过奖,我罗某有些担当不起,今rì和人一番亲自比试才见识到天下间还有这等武功高强之人,唉,算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罗某人眼光短浅,武林人才兴旺,有些自愧不如。今rì一战也算开了眼界,领教了高手,嘿嘿,不算白打了一场!”他适才经过和对手一番交手相斗,已经知晓对方武艺jīng湛,的确不好对付,便收起轻蔑之心,又凝神瞥视了李观鱼一眼,提刀走了回去。
李观鱼虽然并不认识这位左大人,不过瞧其刚才说话为自己解了围,而且又言语得体,倒是有些意外,不禁朝对方多瞧了一眼。罗泽南虽比武败给了自己,但也实力不弱,比武落败能够当众承认武功不如自己,可见也不是普通庸俗逞武之人。
他细细观察眼前的这三位清廷官员,胡林翼沉稳内敛,罗泽南勇武粗豪,而那位左大人jīng明干练,每个人都显得有些不一般,暗自心道:“以前一直听说朝廷官府无能,属下的官军也是萎靡不振,将帅士兵懦弱,不能上阵冲锋打仗只会欺辱镇压百姓,不成气候!可是今天见到的这些清兵将领却是有些不同,瞧四周的属下士兵也都是个个衣装齐整,兵刃铮亮,气势不弱,不似以往传闻所说的不堪一击,看来这些清兵不同于其他,实力不弱,应该是太平天国的劲敌!”
以往他鄙视不满清廷官府,自然内心敬仰太平天国起义,所以向来有些瞧不起镇压太平天国的清军,不过今rì在这里见到清军里面能有这些人物,原先的看法不觉稍有变化。
胡林翼亲眼见到刚才的比武一战,这才知道先前旁边的左大人对他所言不假,看来这人的确身负绝艺,非同一般,可是毕竟这人来历不明,对其生起了戒备,于是便坐在那里凝目审视了一会儿,见罗泽南走回来,贴近开口问道:“罗大人,这人的武功能胜过你,倒是少有,你瞧该当如何处置?”
罗泽南依旧心底不甘有气,瞥视了李观鱼一眼,说道:“这人是太平贼寇,轻视朝廷官府,留在军营中肯定对咱们不利,不能轻易放走了他,我看还是先将他押下去再说,等辨明了身份再做处置!”
胡林翼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李观鱼武功虽高,可是因为他自承是太平天国人不是属于清廷官府一方的人,胡林翼和罗泽南自然对他心存戒备,眼见这人武功高强,不知确切来历,更是感到有些威胁,如今在湘军大营之中自然不能轻易放走对方,便想要在这里先擒拿住对方。
“两位大人,且慢,下官有话想说。”旁边的左大人听了,连忙上前。
“嗯?”
胡林翼和罗泽南两人听了,不由视向他,胡林翼问道:“左大人有什么话?”
那左大人微微躬身一礼,又回头瞧了瞧站在那里的李观鱼,走上前对两人轻声说道:“两位大人万万不可擅自擒拿这人,否则恐怕生变!”
罗泽南不以为意,笑了一下,“左大人此言什么意思,区区一个草民贼寇,在咱们军营重地之内还能生出什么动乱?”
左大人摇摇头,说道:“这人武功高强,身份特殊,咱们若不问清楚就贸然捉拿,恐怕不好对付。适才他自称是来自太平天国的人,不过,我看他说的话是假的,这人瞧起来不像是出身太平贼军之人!”
罗泽南在一旁听了他的话,嘿然一声,笑道:“哦,左大人说瞧这人不像是太平贼军的人,那你瞧他到底像是什么人?”显然有些不相信。
那左大人恭谨一笑,接着说道:“你们瞧他一身打扮,青衫布裤,束发蓄辫,酷似书生才俊模样,外表文雅清俊带着仕子文风之气,与太平贼军里面出身的那些粗莽草气的长毛贼人可不相同,所以,下官断定他定然不会是贼军出身之人,眼下咱们还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不便贸然上前擒拿。”
这三人近身说话,声音虽轻,可是李观鱼耳力敏锐听得清楚,神情微微一动瞧向那名左大人,想不到这人倒是眼光准确,竟然能瞧出来自己真实身份不是太平天国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罗泽南这时一瞥眼,“左大人,你说擒也不是,留也不是,那你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人?”
左大人听了微微一笑,对他道:“下官倒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