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雯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衣服,坐到了诉讼代理人的席位上,林濮坐在最右侧,中间是王茹。
林濮垂下眼关了手机,看见那颗“黑色的心”给他发了个微信:
——到了,你妹妹状态很好,她居然认识我?你加油吧,等你过来。
他轻轻吐了口气,关掉了手机。
之后,林濮第一次在庭上见到了被告人,那两个乐队的成员万于洋和蔡昆。因为已经在拘留时被剃成了平头的发型,林濮看向他们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的认不出来。
审判长一锤落下,连着林濮的心一起下沉。
例行介绍和告知环节过去,审判长开始法庭调查,要求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有条不紊地,开始陈述整个案情:
“8月7日,白津市濒海区海滩,由事达文化举办的‘白津海滩音乐节’上,演出人员劳德在唱歌途中,从高将近4米的高台后靠跌落地面,后脑撞击地面凸起不平部分,导致颅底骨折。后因场面混乱,未能及时疏散人群,医疗配备不及时,被害人在救护车到达医院途中宣布死亡。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的体内检测出了番木鳖碱,后经过白津警方连日调查,被告人万于洋、蔡昆,伙同未成年人张紫潇,有重大作案嫌疑。”
……
“……综上所述,原告方存在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违法行为,被告也对投毒的事实供认不讳,被告还存在迷奸未成年人,唆使诱导未成年人犯罪,鉴于原告方的社会地位,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建议合议庭判处万于洋死刑立即执行,判处蔡昆无期徒刑……”
林濮听着公诉人的陈述,目光落在自己记录的本册上。
“原告方诉讼代理人就民事部分还有什么补充?”审判长问。
林濮用笔在本册上划了个圈,抬眼看向审判员,用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字正腔圆的语气道:
“尊敬的审判长,我还有几点补充。”
接着,林濮有条有理地要求了被告及经纪公司、主办方承担死亡赔偿金,丧葬金,精神损失费和诉讼费用。
不出预料的,被告陈述案情时,没有认同自己“杀害”这一部分的罪责。
“我承认自己看劳德不顺眼,在日常相处中我们也有很多的矛盾。”万于洋站在被告席,看向审判长说,“我和张紫潇认识,她是我的女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女朋友,除却她未成年这点,我们是正当恋爱关系。
我从一些朋友那边购到了士的宁,也是因为之前一起玩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嗨又不成瘾,无所谓。而且当时劳德也在呢?
上台前劳德说他紧张,那我就找我女朋友给他咖啡里放一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本身就让人厌烦,我想让人看他发疯,癫狂,上明天头条出丑,后来我可能手抖放多了,但我相信这种剂量带到医院去洗胃,应该就没事了吧?主办方的救护车来得那么不及时,也没有配备任何的医疗设备,劳德的死,我不能就这么成为了凶手啊?”
林濮的面向着被告席,目光却慢慢撇向了正对面几米开外的费琮。
费琮穿着律师袍,一脸严肃而低沉,他正了正身子,前倾身体询问:“你在这起事件之前,你对这种药物的理解是在哪里呢?”
“是……聚会……”万于洋说。
“大家在一起聚会,讨论毒品,这样吗?”费琮说。
“……嗯。”万于洋点点头。
“所以,你对它的用法用量,其实并没有一个心里的衡量。”费琮说着,向着审判员方向举起了一个证物袋,“审判长请看,这就是普通塑料敲打棒的吹气用棒子,我查阅相关资料和相关的案例后,得知一般的番木鳖碱的口服致死量在01至02克,这根棒子几经颠簸,还经有劳德以吹气方式让充气棒鼓起,最后落入咖啡后,真的可以达到成人的口服致死量吗?”
费琮道:“我更倾向于,被告人有这部分的作案动机,但他的动机不是杀死劳德。那么劳德的死因是什么?我相信法医报告上也写的很清楚。”
“高坠,颅底骨折,出血,刺穿气管。”
“如果真的要说。”
费琮抬眼看向审判长,他声音高出了一些:“这起意外事件,我们所有人对劳德表达哀思之切,劳德先生的死亡是文艺界和社会的损失。
……但毕竟被告不能控制他的手脚,走向舞台边缘的是他,坠落碰到凸起的是他,这些意外事件,都不能以‘谋杀’来定罪,我们希望驳回起诉书中的死刑诉求,请求合议庭重新量刑。”
林濮和王茹对视了一眼,陆雯也默默看向了他们。
庭审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几个审判员沉默半晌,继续进行了接下去的庭审,证人一一上庭,证据被一一展现,直到自由辩论的环节。
林濮紧张得手心一层薄汗,面容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他用拇指搓了搓手心,闭上眼。
他心中默念着庭审结束,赶紧结束。他想见舒蒙,也想见黎黎。
接着他骤然睁眼,浅灰色的双眸沉浸下来,眼神镇定冷静:“我这里有一份数据,想展示给审判员和在座的看。”
林濮展示出他先前和舒蒙找寻了一晚上的结果。
张某,男性,在被投食麻痹类药物后骑行,之后因为反应不及时,被途径的卡车碾压身亡。王某,男性,被宿舍同学投食毒物后,出现浑身痉挛抽搐现象,跑到宿舍阳台从五楼坠亡。还有这些,我相信这不是一个个例。”林濮缓缓道,“我相信,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不言而喻,并不是如辩方律师所说,不以‘谋杀’而定罪。恰恰相反,这甚至比谋杀的性质还恶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