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反对者有之,称谨妃出身低微,实在不该执掌封印。但折子递了上去,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有人猜测,想必不出几日,册封太子的旨意就该下了。
果不其然,随着受雪灾的百姓一一得到安置,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封九皇子赵垣珩为太子。
这几年,皇帝对九皇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先是为九皇子聘请名师,又将谨妃册封为贵妃,就是为了让赵垣珩的太子之位名正言顺。是以朝臣们虽有不能接受的,但圣旨已下,赵垣珩成为太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无法更改。
然而宫中的谨贵妃却面无血色,终日忧心忡忡。宫中私底下皆传,谨贵妃对陛下情深义重,即便由她所出的皇子被封为太子,她也不露半点喜色。
南山的别苑中,太后也不由得感慨道:“哀家倒是没想到,皇帝身边居然还能有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妃子。只是不知她是真的对皇帝情深义重,还是贪恋权力富贵?”以美色侍人,自然是表现得越担心皇帝,越能受皇帝的喜爱。只是不知那位谨贵妃究竟是哪种?
倒是皎皎闻言,神色有些怪异,太后见之,问道:“皎皎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皎皎眉心微蹙,轻轻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谨嫔并非那种贪恋权力富贵之人。”她仍是习惯称谨贵妃为“谨嫔”。“我记得她曾说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出宫,因为宫外还有人在等着她。”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那时,谨嫔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太后听了,也不由得叹道:“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皎皎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她不该是那种人。”
太后也不与她争辩什么,只是柔声道:“天寒地冻,你在外面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昨日又下了雪,天气阴寒,皎皎身上的旧伤疼了大半夜。可今日太阳刚露了脸,她又执意要带着雪白小狗出来踏雪。
那狗已经长大了,只是体型仍然很小,毛长腿短,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堆棉絮。尤其是在雪地里奔跑时,几乎分不清哪是雪,哪是狗。
皎皎仍旧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轮椅上——每逢天气阴寒之时,她身上旧伤发作,就疼得几乎无力行走。闻言,她摇了摇头,只是道:“皇帝病重,皇祖母这几日可是要回宫了?您回去了,就帮我带句话给皇帝,就说那件事我答应了。”
太后闻言,眉心狠狠皱起,“你想清楚了?”
皎皎点头:“皇祖母不是一直说,我不该一直窝在这山里,不见天日吗?”她的目光追随着在雪地里撒欢的小狗,眉眼含着一点浅淡的笑意,“我也想再次行走在阳光之上,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宫中,谨贵妃将汤药端到皇帝面前。瞧见她,病重的皇帝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自他病重以来,谨贵妃日日服侍在侧,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人手。她做事认真又细心,即便是从小伺候在侧的曹公公,也远不及她的周到体贴。
皇帝对她的喜爱之情,不觉又加深了几分。
谨贵妃依旧面色微微发白,闻言却只是摇着头,将汤勺里的药汁吹了吹,又用唇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皇帝的唇边。皇帝就着她的手,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喝完。
汤药虽苦,可他却仿佛甜在了心中,脸上笑意更深。他深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情窦初开,对眼前的女子越发满意喜爱。
谨贵妃喂完了药,转身又拿了一颗蜜饯,喂到皇帝唇边。皇帝含着笑意吃下。只是才嚼了两下,胸腹间一通,喉中一股腥甜翻涌了上来,唇角溢出一丝血色。
谨贵妃原本就微白的脸色顿时惨白,她无比慌乱地擦了擦,然后又想起来该传御医,慌忙朝外跑去。
只是才出了内殿,就撞上了刚进来的安国公徐空月。
他瞧见谨贵妃这幅慌张模样,皱眉问道:“娘娘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皇帝病重之后,内殿就只有谨贵妃与几个宫人伺候,其余宫人皆在外伺候。此刻谨贵妃瞧见徐空月,顿时双眼一红,眼泪就那么无声无息掉落了下来。“我好害怕,他刚刚又吐血了,我……”
徐空月眉心狠狠皱着,低声训斥一句:“娘娘慌什么,陛下只是病了。”唯有“病了”儿字,稍稍加重了语气。
谨贵妃闻言,当即止住了声,只是眼泪依旧不断。
徐空月见状,不由得安慰道:“娘娘再忍耐几日……届时,一切都会好的。”
第32章娘娘还在与他废话什么?……
谨贵妃不知道徐空月许诺她的“届时”到底是多久,她只是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憔悴。有时她呆呆坐在龙榻旁的绣凳上,怔怔发着呆。皇帝叫了好几声,她都似没有听见一般。
直到皇帝突然大咳起来,她才好似被惊吓到的兔子,微红着眼睛跳起来,惊慌失措的模样,让病重的皇帝都不忍心苛责她。
这日,她又是这样。皇帝忍不住死死抓住她的手,问:“爱妃如今可是嫌弃朕了?”他如今面目惨白,形容枯槁,真真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没有半点人形。别说是她这样年轻貌美、娇艳欲滴的贵妃,就算是容妃舒妃在世,想来也不愿意再近他的身。
想到这里,他抓在谨贵妃手腕上的力度渐渐重了起来。即便这段时日她仍是尽心尽力服侍在侧,不假人手,他仍是心头恶念丛生。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