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袭月面颊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杨辰坐在她对面,也禁不住拿眼打量她,说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经》这一句,当就是为娘子写的吧。”
尹袭月微微顿了顿,垂首说道:“娘子说的什么,袭月听不懂。”
“傻孩子,杨娘是夸你呢,”尹夫人呵呵笑着,说道,“我家袭月不通诗书,让娘子和夫人见笑了。早听说杨娘书画文才不输男子,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寻常女儿家可比的。”
杨辰淡淡一笑,道:“儿无意卖弄,失礼了。姨娘陪着尹夫人坐,儿带尹娘去花园逛逛。”
“去吧。”杨夫人笑道。
杨辰上前携了尹袭月,往花园走去。此时春色浸染,园内梨花盛放,洁白如雪,落英缤纷。杨辰在梨树下站定,回头望着尹袭月,说道:“妹妹的美名我早已听说过,今日一见,真是不凡。”
“姐姐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了。”尹袭月道。
“哦?你还听说过我?”杨辰挑眉道。
尹袭月说道:“姐姐怎么忘了,我家大哥可是常和姐姐来往的。”
杨辰恍然大悟,道:“对了对了,我倒是和尹家大郎打过马球。他还跟你说我?他怎么说的?”
尹袭月一笑,道:“哥哥说,杨家娘子巾帼不让须眉,上了马就是男人。”
杨辰双眉一立,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说什么都不稀奇,逞个口舌之快罢了。”
尹袭月低头笑起来,说道:“可是哥哥没告诉我,杨家娘子,还是个不世出的美人。”
杨辰一怔,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袭月不会说谎话。”
杨辰绕着梨树缓步走着,问道:“去洛阳,你怕吗?”
“怕。我从没离过家,怎么会不怕?”尹袭月望着她,说道,“不过,我听说杨姐姐也要同去,便不那么怕了。有哥哥口中的巾帼不让须眉做伴,我倒有底气多了。”她说着,忽然低身一拜,道,“往后,袭月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杨姐姐多加提点。就拜托杨姐姐了。”
她这一拜着实突然,杨辰急忙上前扶她,说道:“妹妹快起来。我们二人同去异乡,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尹袭月抬起头,眼中竟已盈盈有泪,道:“多谢姐姐。”
尹家因为也要筹备洛阳行装,故而尹夫人和尹袭月没有再多坐。杨辰陪着姨娘送她们到府门前,望着尹家车马缓缓离去,杨夫人问道:“那个尹娘,你觉得怎样?”
“看上去心地还算干净,不过我们初一见面,也看不了那么清楚。往后走着看吧。”杨辰微微叹了口气,道,“好歹,是个伴儿。”
“这女子虽美,可是不通文墨,腹无韬略,难免容易外露。美貌反倒变成了祸事。”杨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道,“今日不过一见,往后她的事你也不必经心。咱不求能借她得什么名利,只求她别连累你就好。”
杨辰低头道:“姨娘放心,儿有分寸。”
杨夫人点点头,道:“回吧。”
临行前的日子总是匆匆,转眼就是两日过去。想到明天此时自己已在去往洛阳的路上,杨辰便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干脆起来挑灯,寻了传抄而来的上官婕妤的诗册来看,翻到那首《彩书怨》,读得“月落锦屏虚”一句,望到窗外月光皎皎,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杨辰起身走到窗前,仰头望着天上明月,心下叹道,今日之后,再见并州的月亮,不知要到何时了。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石子敲在床上,寂静的夜里让人心惊。没等缓过神来,又是“啪”的一声。时下房屋都建在高台之上,故而窗口离地尚有数尺的距离。杨辰打开窗往外看去,月光下,杜三郎一身白衣,正仰头望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杨辰压低声音问道。
“我有话问你!”杜三郎低声说道,“你出来!”
“我看你是疯了!快回去!”杨辰嘶哑着声音说道。她是皇室采选的良家女,太子妃的待选,若让人撞见深夜与男子隔窗对话,那还了得。
“我就问你一句话,问完我就走。”杜三郎说道,“你若不出来,我就不走了!”
“你……”杨辰无奈,四下看看,果真左右无人,说道,“好吧,你别乱走,我这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