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时间走动的异常缓慢,梵音穿着同样的病服与隔离外衣,轻手轻脚的来到重症监护室,殷睿安静的躺在床上,精致绝伦的脸透明如纸,纵然睡着着,他的眉依然皱成浅淡的川子,薄唇弧如刀刻,如毫无安全感的孩子,透着戒备却又无能为力的挣扎。
梵音坐在床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入骨,如苍城山上终年不化的皑皑大雪,莫名的,她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忽而想将所有的温暖都倾注给他,告诉他不要害怕,于是,她将额头抵在殷睿的手背上,轻轻颤颤的说了句,“还有我。”
从她昏迷的那一刻算起,殷睿的手术时间几乎超过了30多个小时。
一个人孤军奋斗了30多个小时,他何错之有,要为她的愚蠢买单,梵音双手紧紧的将他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低声喃喃,“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吹开尘封已久的记忆,将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再次开启,殷睿眉头的川字越皱越紧,似乎与逆流的命运正殊死抗衡。
不回忆,不想起,要忘记。
可是命运如洪水猛兽,偏偏将残留着血腥味儿的记忆镌刻进他的生命里,它们总是猝不及防的窜出来吞噬他仅剩的温热的作为人的情感。
“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3岁的他问兄长。
“这世上,哪有爸爸不心疼儿子的呢?他是爱你的,比我更爱你,”兄长温柔的回答。
“那如果有一天,我跟你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他无辜的反问。
“我负责救你,他负责救我们。”兄长捏着他苍白的小脸含笑回答。
一语成箴的那日,德国下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他记得彼得庄园后,凝结在湖泊上的冰层如洁白的羽翼,仿若天使张开了温暖的翅膀铺设在如钻的湖面上,突发雪崩的时候,兄长为了救另一个人,松开了他的手,任他被海啸般无情的大雪如海浪般冲走,坠入龟裂的冰层之下。
救援队伍赶来的时候,父亲说,救大的。
有人兴奋哭泣的反问,殷睿终于,死了吗?
……
他叫殷睿,是殷氏一族的诅咒,是他们永远逃脱不了的噩梦。
心骤然收紧,而后如炸开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没人希望他活着……
心电图上的线忽然剧烈的波动,滴滴的响个不停,喃喃自语的梵音微怔,豁然抬头,急速波动的线条忽然绷成了一条直线,梵音呼吸一沉,面无血色,心跳……没了……
“医生!”梵音大声呼喊了一声,冲出了病房,“医生!医生!心跳!心跳没了!”
护士和医生急匆匆的跑来,心肺复苏,电击,他们尽一切的可能挽救他。
梵音看见殷睿眉间紧皱的“川”字渐渐平复光洁,刀刻的薄唇慢慢平复,似是困扰他许久的难题有了答案,释然一般放了手。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了她,似乎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正在离她而去,又好像陪伴了她很多年的亲人即将消失一般,梵音的心一空,悲伤溢满胸腔,“殷睿……”
她跑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殷睿……”
“殷睿,你不能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温热的泪滴落在他的胸膛,喃喃哭泣,“殷睿,殷少爷,你是万众瞩目的殷大少啊,求求你活下去,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我在陪你战斗,求求你回来,殷睿啊,回来!我在等你……”
她哭的肝肠寸断,仿若世界轰然坍塌,纵然不知为何她会如此害怕,可那种浓烈的牵绊指引她,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此时的梵音还不知,她对殷睿的所有情感,她的困惑、彷徨、难过、悲伤都将在未来的某个点,地动山摇的真相大白。
“小姐,小姐,你要振作呀,这位先生的心率恢复正常了。”护士摇动她的肩膀,微喜的轻轻道。
“殷睿……”梵音红着眼睛慌慌抬头,心电图上的波动已趋于平稳,生命体征再次稳定下来。
而让梵音吃惊的是,不知何时,她握着殷睿的手,被殷睿反握。
他的眉眼依旧紧闭,只是他的掌心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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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人的医药费
“殷睿……”梵音忽然的放松使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坐就是一夜。
不曾合眼,守护着他。
第二日一大早,医生过来查房,看了眼殷睿的基本情况,医生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这位先生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具体情况,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梵音见医生脸上有了笑意,当下心里松了松,感谢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