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并不敢贸然迈入齐朔的院子。只是在齐府园子的一扇花窗下,借着花木的掩映,偷偷往院子里看。
练武大多是在早晨,日光仍藏在云里,天气还有些凉。
韶声仅仅是站着,手脚有时也会泛起凉意。需要缩着身子走动一番,让手脚暖和起来。
而齐朔只穿一件白色短打,仿佛丝毫不怕冷似的,捡起旁边木架上搁着的各类兵器,刀枪斧钺,一件一件地使过去。
透过花窗,韶声看见他迅疾的身影,被窗格分隔成小块。
当他停下歇息,她还能看见汗水顺着额头,流过齐朔美丽的脸,沾湿了脸颊鬓角的碎发。或是顺着下巴,流过脖颈,浸湿了胸前轻薄的衣衫,白玉一般精壮的胸膛,隐隐地透出来。
韶声的脸当然红了。
她迅速地撤回身子,靠在花窗旁边的墙上,捂住了胸口。
她的心在扑扑跳,好像破胸而出,跳出来了。要把它按回去。
青天白日里,衣衫不整,有碍观瞻!韶声在心中小声啐。
站了一会,韶声又忍不住偷看。
她不敢移动身子,脖子却伸得长长,脸与眼睛一道,全往窗里的院子转去了。
此时院中的情形,却令她本就发热的脸颊,要红得烧起来了。
——齐朔不知是不是嫌热,竟然、竟然脱去了上衣!
他状似不经意地回头,视线投向了花窗外的园子。
韶声就这样,掉入了那双黑漆漆的,平静无波的瞳孔之中。
她站在这瞳孔化成的黑湖中央,不由自主地沉没下去。
目光与齐朔交错。
韶声慌忙错开眼睛,脖子再次缩了回去。
这次是真的不敢再看。贴着墙慢慢向外退去,低下头,捂住脸,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些许的安全。
满脑子都是方才所见。
走着走着,却迎面与齐朔撞上了。
他站得离院门不远,已经整整齐齐地穿上了见客的衣袍。
“柳姑娘可是认不清路?沿着外间的大路,往东边去,便可出园子了。”
“齐某方才练武,身上不洁,失礼冲撞了。”他客气地对韶声一揖。
他发现了吗?
什么都不说吗?
韶声垂着头,一言不发。她不敢看齐朔转身回去的背影。
下意识地揪着旁边修剪得宜的花丛,新鲜青绿的汁水染了满手,有些被碾碎的叶子,甚至嵌进了指甲缝里。
周围的园景变成一片幽暗。
像是在祖母最爱让她跪的佛堂,香案上的木鱼,咚、咚、咚、咚,无穷无尽地回响。
不,不是木鱼声,是她的心跳。
后来,韶声回了柳府。她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却一直没从齐府传来坏消息。
她觉得齐朔应当是发现了自己的。
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当时的韶声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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