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出什么事了?”英儿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玉灵拍拍胸口:“咳,真吓人呢!那些人在外面打架,就那边街口,有个老头怕是要死了……”我也吓了一跳:“啊?谁要死了?”玉灵这时才看见了我:“月儿你来了?你先别出去,外面……”她心有余悸地指指门:“严家那两个新来的怎如此强横?在那追着赶打几个花子,把人家的碗也砸了,头也打破了。”
“吓!”英儿皱眉道:“嫂子你说的新来的,怕不是那姓麻,叫麻刁利的?”
玉灵点头:“就是他了。”
“呸!那厮也就是这样货色罢了。”英儿啐了一句,正要把她的包袱拿进屋去,玉灵又叫住她:“是了,月儿你在刚好,方才三娘让我带了点心给你。”
“哦?又劳烦三娘挂心了!”我顿时雀跃起来。
玉灵把一个包袱摊开给我看:“这一包是菊花饼,这一壶是松花酒。三娘说吃这菊花饼,专为防病祛秽的。”
“太好了。”我一把接过来,可玉灵却面有难色:“我今日去找她,本为请她教我做北方那边羊羔酒的法子,可她却劝我说这两年都流年不好,不若多省些粮食留待将来用……她有些话我实在不懂,粮食耗了不过再种,竟至于要连做酒的米也省?”
我讪笑道:“我也不知她的话什么意思。”又耽搁了一下,我才走了,出到街上,倒不见玉灵说的被打的花子,远远只看见麻刁利等几人站在那边叉着腰大声说话,我进严家以后就再没与这人对面过,只是听说他做人活络,不知怎么严大爷就特别看重,有事都叫他递送奔走的。
一阵冷风把几丝雨粉吹进我的脖领里,我缩了缩肩,脚上忽然踢到个东西,发出“砰啷”一声,我低头看去,竟是个破了边的粗瓷碗,被我踢得正打着转。我四下里望望,心想莫不就是刚才玉灵说的那些花子丢下的吧?这碗不要了?
我略一迟疑,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走我的路,耳边不经意间又听到来时那阵儿歌声:“稻叶儿青青、稻叶儿黄……”
我疑惑地望去,附近并没有那女孩儿的身影,就看见那个藤编的球不知从哪滚了出来,碰在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头尖尖上,就猛地被抛起来一二丈高,然后落在地上,再轻盈地弹飞起来,半空中顺势落在严家的一面墙头上,轻轻蹦了一下,就一下便落进严家的墙里面去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藤球飞进严家,差点惊叫出声,连忙定了定神,四下里看看,幸好没人看见我。
回到园子里,韩奶奶正在煮热梅茶,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帮忙,她摆摆手:“少爷早上起来就打了几个喷嚏,我说他是受风寒了吧?这会儿就嗓子闷了,还强撑着……你也是的,你该给少爷披那件大氅,他嫌累赘你就多劝两句嘛,这毛雨针针的天,最伤人元气……是了,你到厨房去,今明这两天叫她们就别端带鸡鸭的菜来,蛋也不能吃,你给少爷做些清淡小菜,他爱吃你做的……送粥罢了。”
“是。”我不敢多说什么,就打了伞拿上空食盒去厨房,给厨下的人传过了话,那位李嫂正在砧板上将一只肥鸡起骨,听见我说的话,她就冷哼了一声,虽没说什么,却和旁边切菜的婆子对视一下翻翻白眼,我只好装作看不见。
厨房里现成的有冬瓜,这时节经过霜的冬瓜皮上白如粉涂,瓜肉肥厚,正好拿它做菜,还记得以前曾听桃三娘说过,这种经霜冬瓜的籽更是好东西,拿它炒吃竟可惜了,有药方说拿这白冬瓜仁五两、桃花四两、白杨皮二两研干为末,每日正餐食后便服一瓷勺,日三次,一连三十日,女子即可肤容白净,若想肤泽白中透红,则只要把桃花多加少许就可,据说还有人拿白瓜仁直接研末做面脂药的,效验奇妙。
我把一片手掌大的瘦肉加一点火腿、几朵泡发的冬菇一起快刀剁成茸碎,加盐、酱和豆粉拌匀,冬瓜另切成比拇指略大的小方块,烧油锅将瓜略炒,然后加水焖一下即盛出,再把菇肉茸加姜末用旺火油翻炒,最后勾芡出锅淋在瓜块上。同时,我将豆皮切条约半碗,上铺一层鲜黄豆酱,再把一块腊肉切薄片展开在豆酱上,入笼屉里慢火蒸熟,我正做完这些,就听见平时专管筛米做饭的婆子在外面嚷嚷:“你们快、快来几个人!拦着那些畜生……别进了厨房!”
李嫂拿着锅勺冲到门边看:“吓!它们要往院子里跑了,你们快拦住!”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我还得看着蒸菜所以没动,就听外面那些人拿着扫帚到处拍打,今冬的老鼠不知什么缘故,实在猖狂。
我提着食盒回这边院子,途中就看见两个平时专管扫院子的婆子,拿个耙子在那将几只打死的老鼠归入个簸箕里,两人似乎还在商量着等一家里的老鼠都打完,就拿到哪里去烧掉,我虽然不怕老鼠,但骤然一日里有这么多老鼠作闹,还是觉得心里闹得慌,连忙赶回去,韩奶奶正和二少爷在屋里说话,我端出菜和粳米粥,就听见头顶的房梁上一阵“窸窸窣窣”老鼠跑动发出的声响,我抬头一望,果然就有两三只拳头大的老鼠影子在梁柱边吱溜一下不见了,但另一边的屋檐里又传出另一串“吧啦吧啦”老鼠脚爪踩着木头奔跑过去的声音,韩奶奶疑惑地走出来张望:“吓!今日听到好多回了,都从哪冒出来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