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上,仿佛要盈满她浅笑时深深的梨涡。其实在我这个方向和距离是看不到她脸上是否有梨涡的,我只是觉得她的脸上会有,她的动作和神态让我有非常熟悉的感觉。我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名女子。
正在脑海中仔细的搜索这张脸孔,少爷见我半天没有动作,出声唤我:“承欢,怎么了?”
我摇摇头,对着少爷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去。也就没有深究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想着可能只是偶然在街上遇见过,青城又不大,出现这种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刚走到清风楼门前,就听到了里面喧哗声,好不热闹。一个小二模样的人立刻迎了上来,笑眯眯的问:“二位爷,是看戏还是听曲啊?”
就在少爷准备开口回答的时刻,突然一个女声硬生生的插了进来:“唉呦,这不是江邪少爷和小承欢吗?”
我看到少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用冷冷的目光看着那个刚从清风楼里面走出来的女人。隔壁的王婶此时挽起了往常散乱的头发,换下了白天的粗衣糙服,披了一件颜色艳丽的长衣,下摆处还绣着几朵硕大的牡丹花。她走下楼前的台阶,裙摆摇曳生姿,我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胭脂味。平时不着粉黛的脸上此时也透着不一样的灵动神采。这样一看,胖胖的王婶竟然也有几分独特的媚态。
不过就算王婶变得多么好看,想必少爷也不会对她有好感。不出我所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少爷带着浓浓敌意的问话:“你怎么在这里?”
此语一出,连我都哭笑不得了,王婶在这么热闹的时候来茶楼喝个茶也是理所应当的,少爷何出此言呢?本来想笑,可是抬头看见少爷一脸郑重的样子,硬生生的把笑意憋了回去。
王婶皱了皱眉,双手交缠在胸前,站在清风楼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少爷和我:“我可是在清风楼里面听小曲的呢。”
少爷还是没有放下警惕,紧紧的逼视着王婶,用很严肃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单纯,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我警告你,你给我离承欢远点。”
咦咦咦?这又是什么话?难不成说王婶在打我的主意?话说我有什么主意可打的?正当我还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少爷拉着我快步走进清风楼,身后被这场闹剧弄得不知所措的小二也颠颠的跟了上来。
就在要与王婶擦肩的时候,我听见王婶轻声说了一句话,幽幽的语气,带着诡异的不真实感。她说:“江邪,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于是我又懵了,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口舌战吗?怎么这么阴森森的?看了看身边的少爷,他的脸凝满了乌云,严峻的很,也没有注意到我疑惑的眼神。我只得回头寻找王婶的身影,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转身回头的功夫,清风楼前的雨花石石阶上已经空无一人,再望进街道里,人来人往的,哪里还找得到王婶的身影。
少爷紧紧的拉着我,手指的力道很大,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疼。从他的神色看来,他在为刚才王婶的话而生气,本来清秀的五官都要拧到了一起。少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固执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让少爷牵着走。
清风楼总共有四层,第一层有戏台子,周围整齐的摆着桌椅板凳。这个时间点正是人多的时候,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糕点,椅子上满满当当的,戏台子上正咿呀咿呀的唱着戏曲,音调和唱词我并不熟悉,或许是青城土生土长的戏曲。戏台子很小,搭的也很简单,类似空心纸盒子的形状,支架上搭着红红的布料,从上方垂到铺着红布的台子上。台子中央有两位戏子,那妆容精致的旦角正掩了面,做垂泪状,悠悠的唱着什么。现在对小时候戏班子生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我只能记得师傅在练功之后为我腿脚按摩时欢喜到病态的目光和师母每日指桑骂槐的叫骂声。但我毕竟在戏班子里长大,学的便是旦角,自然对唱戏这种事情会多看上那么几眼,走路的脚步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少爷看着我一脸认真的看着戏台子,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轻声问:“想在一楼看戏?”
我知道少爷对这种吵闹的地方是不喜欢的,于是便摇摇头:“四楼不是有雅间吗?我们去雅间好吗,那里应该很清静吧。”
旁边一直跟着我们的小二看着少爷的脸色终于好了点,笑着走上前:“四楼还有雅间呢。两位爷这就跟着我上去?”少爷点头。小二便眉开眼笑的领着我们上了戏台子后方的楼梯。
清风楼的二楼也是供看戏用的,长廊上摆满了桌椅,可以俯瞰一楼的戏台子,相对于一楼嘈杂喧哗的环境,二楼更显得闲适。再上去的三楼与一楼二楼彻底隔开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一些吵闹声,但还未到影响人的程度。三楼被分成了很多个隔间,透过隔间前的纱帐,可以看到怀抱乐器的女子,想必是唱小曲的姑娘们。这楼烟雾缭绕,空气中透着淡淡的甜腻,来来往往的人也都锦衣玉带,偶尔也有几个陪侍的女子,样貌和身段也实属上乘。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二听到少爷要上四楼之后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敢情这档次是随着楼层提高的啊。
还未踏上四楼的楼梯,我突然瞄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高挑的身材,随意扎起的长发,一身素衣,右手拿了把折扇,不停在手中把玩。我还不能确定那人是否就是宁诺先生,直到他转过头,我才拉住少爷的袖口,指指那个方向:“少爷少爷,那不是宁诺先生吗。”
宁诺先生看到我们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即目光落到我和少爷紧紧相握的手上,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的微笑:“我说呢,江邪大少爷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看来还是承欢小家伙魅力大啊。”
少爷破天荒的没有和宁诺先生炸毛,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他一眼,开口问:“你事情都办好了?怎么这么闲?”
宁诺先生甩开扇子,收起一脸的调侃,正色道:“嗯,我们去楼上谈。”
进入了雅间后,少爷就把我打发去泡茶了,说是只喝得惯我泡的茶。在清风楼的茶间忙活了好一会后,我吃力的端着一个大茶盘艰难的爬楼,不仅要护好手中的茶具,还得避开左右来来往往的人,到了四楼之后双臂都酸了。就在我揉捏着手臂正准备推开雅间房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房中传来的吵闹声。我想着现在进去可能会打断他们的谈话,便静静的站在门外。
“你难道就准备这样一直下去!你知不知道那个日子就要到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江邪!”是宁诺先生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冷静与戏谑,像是真正从胸腔中爆发的怒吼,甚至有点歇斯底里的意味。
然后过了好一会没有了声响,于是我虽然疑惑着,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却突然听到少爷用很平稳的语调说道:“我能做什么。作为一个背负诅咒,只能等死的人,你要我做些什么?”
即使是很多年过去了,我都能记得当初听到这句话的震惊感,“诅咒”“等死”这几个字眼像是当头一棒,将我打得头晕目眩。我知道少爷的身子骨这几年来一直很弱,稍微有点怒意就得缓好一会,而生个小病也得休息个把月才会好……但“等死”这两个字又是从何而来呢?
毕竟隔着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趁屋里现在安静的时候若无其事走进去,就在准备推门的时候,又听到宁诺先生的比刚才声音更大也更愤怒的一声吼叫:“江邪,你就要死了!还想瞒着承欢!不然你刚才把他支走是要做什么!”这次的声音十分清晰,宁诺先生的话一字不差的钻进了我的耳朵,震得我整个身子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