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义不大管内宅的事,只说一个四十不到的女人看上去却像六十多岁,肯定是年轻时受了很多苦。dykanshu要不是真的无家可归也不会沦落到成叫花子的地步。
花容氏听了这话,更觉自己心狠。
次日守御所千总周老爷家突然来人说今儿天没亮老太太突然没了,周夫人请花夫人过去一趟,花容氏赶忙和张嬷嬷梳洗一番,家中事物约略托付给了翠红便急急出了门。且说这周夫人素日与花容氏交好,她又是个没主意的,一时遇了事就慌了神,因知道花容氏公婆早前都没了,是个经过这种场面的,便求了花容氏协理丧事。然而临近新年,各家都忙,花容氏自己家还有一摊子的琐碎事未处理,正是双手双脚都用上还不够使,偏生周夫人又哭哭啼啼的求到了跟前,花容氏念在俩家老爷同一个军营共事,平日关系不错,常在一起喝酒闲话,嘴上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乃至忙到晚间方回,临走时周夫人又拉了她的手叫她明儿早早过来帮忙料理迎来送往诸事。
这一路上花容氏心肝都焦了,虽然翠红素日来稳重妥帖,可倒地还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这年底,诸事皆多,就怕有个疏漏料理不清。
到了花府,马车尚未停稳,花容氏就掀了帘子,张嬷嬷先跳了下来,搀了花容氏下车。
冬日昼短夜长,但见家中已掌了灯,福气开了大门,花容氏随口问了句,家中今日可有什么事。
小厮说庄子里来人了,送了些年货,又有老爷家的老亲过来等等。
花容氏“呀”了一声击了一掌,愁道:“怎么一没事都没事,一有事就事情赶着事情来。”一面走一面又遣了人唤翠红过来。
不一会,翠红小跑着来至跟前,花容氏已经在库房查验了遍货物,说来这庄子还是七月中旬花吟大病初愈之时,在张嬷嬷的提点之下,花容氏和花大义商议了后才置办的一处产业。那庄子本就是一个富户人家的,因居家南迁才卖了。庄子内本养着的鸡鸭鹅羊,并果蔬作物都一并留了下来。
花容氏没想这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有这等收成,心头自是欢喜非常。
可因之前花府并没有外置的产业,更没有年终收成这样的事,翠红没机会参与过类似的处置料理。而她初次竟做的这般好,还将各色物品分门别类做好了保鲜储藏,一应杂物更是摆放的井井有条,花容氏不禁连声称赞要是她自己做也不及翠红的一半细致。
翠红站在一旁,听夫人这般说,忙笑着辩解说自个儿人小哪会料理这些,都是那兰珠嬷嬷的功劳。就连那老爷的老亲也是兰珠嬷嬷接待应酬的。又拉拉杂杂说了今儿个府里出的各种杂事都是兰珠嬷嬷帮着处理的。
花容氏和张嬷嬷对视一眼,及至询问完府中诸事,让翠红下去休息了,俩人便亲自去了兰珠嬷嬷的房间。
此刻兰珠屋内的灯已经熄了,但她却搬了个凳子坐在廊檐下就着月光做针线。
张嬷嬷上前笑呵呵的问道:“兰珠妹子,这大冷的天还不快进屋歇着去,做什么在屋外缝东西?”
兰珠眯着眼细瞧了下,忙招呼了声,迎进屋内,寻了火折子点了灯。
花容氏进了屋只觉得房内冰寒彻骨,讶然道:“兰珠大姐,屋内怎么也不生个碳炉子?难道是徐大妈没给你?”
“不是,不是,可别冤枉了她,”兰珠笑着踢了踢被她搁在床底下的一筐碳,“我就是不觉得冷,用了反是浪费。夫人您要觉着冷快上了炕用被子裹着。”
花容氏心里清楚,这兰珠定然是看花府拮据,舍不得用府内的东西,心头禁不住又愧又叹。这般一想拉了兰珠的手,言辞恳切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们花府虽然拮据,可也不差这点炭钱。况且你身子刚好,更不能饿着冻着了。要是三郎现在过来见你屋内这般冰寒,还不要跟我急红眼,认为我苛待了你?”
兰珠一听提到了三郎,面上的笑容顿时就暖了,连说:“不会的,夫人是大善人,花府人人都好,三郎更是个讲理的好孩子,决计不会说出这种没轻没重的话。”
一番话说得花容氏和张嬷嬷都笑了。
借着烛光花容氏看到兰珠放在小几子上的鞋样子,看那大小,花容氏已然心中明白,拿了在手中赞道:“好密实的针脚,是给三郎做的?”
兰珠笑的慈爱,点了点头。
“你待三郎可真好,比我这做娘的还周到,我现在手里只忙得过来给老爷和老幺做了两双,三郎我都许久没给她做鞋了。虽然翠绿心热帮三郎做过一回,可毕竟人小力气也弱,那鞋底子勒的不密实,三郎又是个喜欢乱跑的,没穿几回就松散了,我看兰珠大姐你做的可真是好,针脚又细密紧实,穿个七八年都没问题。”
三人又是一笑,而后花容氏又扯到了今日之事上,对兰珠能在她不在家时帮忙处理府中诸事感激不尽。
兰珠说:“我也是心知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最是宅心仁厚,若是一般的多疑胡想的我也不敢揽这事,今日也只是凑巧听到前院一团乱嚷,我看就翠红一个小丫头急的满头大汗这才出了声,其实都是寻常小事,夫人不必道谢,只不过翠红年纪小没处理过这事,等磨个一二年,自然老练了。”
花容氏又说了今儿个突然离府的缘由,直言恐怕要忙到周老太太头七放能歇下来,家中的事还有赖兰珠大姐多多照应。
兰珠自是推辞一番,花容氏又说了好些客气话,兰珠这才应了。
花容氏和张嬷嬷临走时,花容氏又拉了她的手说:“等年后我们闲了下来,你要是再做活咱们就夜里一起,这样既省了油钱,又能一处唠嗑闲话,岂不有趣?”
兰珠笑着应了,送了二人出了房门,还要再送被花容氏赶了回去,兰珠回了房正准备上炕休息,岂料张嬷嬷又从厨房引了碳送到她屋内,兰珠推脱着不需要。张嬷嬷便笑着拉了她的手,“要不,你夜里就和我歇在一处,况我那老头子在庄子里,一年里也回不来几趟,咱们一个被窝里取暖,你还能陪我说说话,只怕你别嫌我是个老婆子啰嗦。”
兰珠笑道:“哪敢嫌你,说来我虽则比您年轻个二十多岁,可看上去比您还老,而且曾经我还是个烂臭的叫花子,我只怕你嫌我。”
话说花容氏这一忙真真就忙到了周家老太太头七才歇了下来,而此时也已经年二十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