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展虹悄声问:〃那又是谁?〃 周楷摇了摇头:〃谁晓得,吵死啦,吴郎中这儿仅有两间病房,各有两床,咱来的时候,仅剩这一床, 隔壁那位老头还是先来的呢。〃
张展虹偏头去瞧…… 邻床患者年约五六十岁之间,形容枯槁,时常抱着腹部,大呼疼痛。
续问:〃那位老人家得了什么病?〃 周楷答:〃听吴郎中说,好像是胃疾。〃
〃胃疾……〃张展虹一顿又问:〃这么大年纪,怎没有家人看护?〃 周楷答:〃听吴郎中说,老头只有一个儿子,少小离家未归,身旁并无其他亲人。〃
张展虹一凛,随后默然。
接下来的几天,张展虹伤势更趋稳定,惟仍无法下床。
周楷与刘大通亦仍尽心照料。
而邻床患者……那老者,病情时好时坏,好时睡卧整日,坏时辗转哀嚎,亦常彻夜不休。
…… 一个雨夜,周楷与刘大通奉吴郎中之命,随其外出采买。
病房里遂剩张展虹与老者二人并卧。
雨,越下越大…… 蓦地里,老者患处又作疼了,不住哀嚎。
张展虹或因习惯,已不觉其扰。
然则这回老者的病情似乎甚于过往,不但哀嚎,还口吐白沫,抽搐难止。
。←虹←桥书←吧←
第26节:兵神(26)
张展虹见状,困于伤口初愈,不得下床,仅能问:〃老丈,您还行吗?郎中出门啦,再忍忍,他就回来 啦。嗯?再忍忍。〃
老者哀嚎道:〃大光……大光……你在哪呀……你在哪呀……怎么不回家呀……哎哟……大光……呜呜 ……〃 张展虹想:〃大光?是他那个儿子吧。〃
老者继续嚎道:〃大光……爹要走啦……爹要走啦……你在哪呀……你怎么不回家呀……〃 张展虹看在眼中,听在耳里,格外觉得刺眼刺耳,索性拉上棉被,不做搭理。
而老者的哀嚎并未停止,反倒愈加厉害,整晚不住呼喊他儿子的名字。
吵得张展虹心绪大乱,思绪回转,想起村长说过的那段话: 〃你爹是得了胃疾死的,有一整年了哟,也没给治好,愈拖愈严重,后来病入膏肓……〃 他永远忘不了,当询及父亲死前有无受苦时,村长欲言又止的神情,今睹老者惨状,答案呼之欲出。
老者这时不但哀嚎,兼且痛哭,依旧〃大光〃、〃大光〃的不停哀唤。
张展虹躲在棉被的黑暗里,仿佛能看见父亲死前的画面,一如老者,那般孤独凄凉,惨痛恐怖。
惊吓得掀开棉被之际,床头烛台与墙头挂灯都被风吹熄了,这时,病房里一片漆黑,了无微光。
伴着雨声及老者的哭泣厉嚎,气氛也就更觉凄惨了。
黑暗中,惨叫里,半坐而起的张展虹隐约看见有人接近。于是唤问:〃谁?大通?是你吗?你们回来啦 ?〃 孰料那人竟答:〃黑子,你赢啦,师父输了,你赢啦……〃 张展虹差点没吓破了胆,颤声问道:〃顾……师、师父?师父!〃 那道若有似无的高大身影旋即淡出散去,犹如一道轻烟。
可张展虹的心海再难平静。
他哭了,愈哭愈是大声:〃爹!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啦!爹!对不起……对不起……爹!呜……呜 ……〃 漆黑的病房内,一边是呼唤儿子的惨嚎,另一边则是呼唤亡父的哭叫,此起彼落,却又惨景不同。
建瓯西陲,〃打狗〃偏北,张家所在的村庄。
还是艳阳高照的暑天午后。
小山上可以俯瞰全村,张展虹的父母就葬这里。一座新坟傍着一座旧坟。
徐濯非仍是一袭典雅的飘逸长衣,卷起袖子,除去了坟边些许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