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如果是同情,我不用和若素结婚。”安亦哲直视岳母眼睛,平心静气说道。
若素妈妈深深注视这个将他们一家从窘境中解救出来,可也是一切苦难根源的男人,倏忽叹息,“……别再伤害……小素……”
安亦哲颌首。
安亦哲连夜乘飞机,去了首都。
临行前,他亲吻若素,“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无论舆论导向多么不利,你只需要记得,今次你不是你一个人,我会和你在一起。”
若素在回吻这个男人,与狠揍他一拳之间,略犹豫片刻,最后在他胫骨上,踢了一脚,“要走就走,不要婆妈!”
“等我回来。”安某人眉头都不皱一下,拎着短少行李,下楼去了。
若素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却从无一刻似当下,慢慢平静。
若素想,只要安亦哲,露出一点点为难颜色,不必多,只是那么细微的一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像上一次那样,带着母亲,远远逃开。
可是不不不,他说,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和你在一起。
四年前,若素在绝望中,等不到这样简单一句话。
四年后,若素在最最意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若素靠在门上,垂睫微笑。
只一句话,已给她足够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流言蜚语。
次日上学途中,已经有八卦小报,扑天盖地,报道本埠副市长新婚妻子四年前涉嫌□易被警方拘捕,恰恰该领导目前正领导警方,大力打击本埠黑恶势力控制下的娱乐场所卖淫活动,实在讽刺。
虽然小报并未指名道姓,可是劲爆内容,配上模糊不清的照片,很难不引人浮想连翩。
然而若素却有些置身事外的看客感觉。
这出以她的“过去”,要挟现任安副市长的戏码,将怎样落幕,若素十分好奇。
她的这段“过去”,安亦哲非但知道,而且一清二楚,他要如何在不能解密国家安全档案前提下,挽回这场针对他的政治风暴?
若素约略做过了解,涉及国家安全机密档案,满三十年未接到保密期限变更通知,才可自行解密。
这一点于他们,无疑十分不利。
若素不晓得安亦哲所谓“冒险”,到底指什么,然则她相信,安小二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的。
下午若素没课,进图书馆查半天关于毕业论文所需要的资料,抬腕看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收拾背包,戴上棒球帽,从图书馆从来,准备回家。
纽约扬基队棒球帽,灰色卫衣,水磨蓝牛仔裤,帆布运动鞋,若素走在校园里,十分低调。
衣服颜色要低调,尽量避开安静偏僻地带,迂回前进,不与陌生人交谈……若素在心里默默重复安亦哲教她的反跟踪要点。
还没有走出校门,若素接到电话,电话彼端是英老夫人和蔼亲切的声音。
“若素?我是英妈妈,我在邯郸路出口等你。”
若素对这位陪伴英老爷子一生,饱经风霜,优雅不改的老人,充满敬佩,这时听见她的声音,若素忙道,“好,我就快到门口了。”
挂断电话,若素加快脚步,走出外文学院大门,果然看见黑色红旗汽车停在校门口不远处。
在进进出出的同学来得及指指点点前,若素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司机将车驶离外文学院门口,若素在深色车窗里朝后望,看见有人追上来拍照。
“很辛苦罢?”英老夫人微笑着,问道。
若素想一想,“其实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
英老夫人拍拍若素手背,“这样说起来,的确是。我随同孝国,就是你英伯伯,出访欧洲时,吃不惯西餐,又有时差,又担心失礼,神经时时刻刻紧绷,回到国内,最怕有评论说,英夫人哪里言行不妥。一夜睡醒,满嘴起泡。”
若素简直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精神高度紧张,表面还要维持优雅淡定的情形。
“后来孝国说,你陪我在牛棚里,吃不饱,穿不暖,三不五时被‘请’去交代问题,汇报思想,还要照顾孩子,操持家务,那么苦的日子,你都熬过来了,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你?”英夫人望着若素,眼里是满满回忆,“我想一想,也是。那么苦都坚持下来,还有什么能难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