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哗?”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加入。
赤英尧抬起头来,与那声音的主人对上眼神,笑了:“谢将军,别来无恙?”
尉迟采循声望去,正见一名两鬓灰白的中年男子负手立在营门内。
那就是霜州师左营将军,谢忠。
“惭愧,真是惭愧。”
谢忠将四人迎进帅帐,又亲自奉茶,倒无尉迟采预期中的倨傲无礼。谢忠将茶盅捧来她面前时眼角带笑,面上满是歉色。“前两日还听相爷提及昭仪,没想到今儿个昭仪就来了,真是让末将万分惶恐啊。”
尉迟采微微一笑,也不罗嗦,即刻从袖笼里取出圣旨。明黄的丝帛背后绣着五爪金龙,谢忠一见之下,立刻要敛裾跪礼,被尉迟采扶住。
“将军不必多礼,这卷圣旨您自行浏览一番便是。”
谢忠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从头到尾读过一遍,而后释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既是陛下的圣喻,末将岂有不遵之理?昭仪需要末将协助之处,请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那就先行谢过将军了。”尉迟采扬唇浅笑,将圣旨纳回袖笼内。“关于蛊民作乱之事,想必将军应比本宫更加清楚,所以本宫想请教将军,查察异象,当从何处入手?”
谢忠思忖片刻,道:“按常理,当是从异象发生地开始调查。嗯……不知昭仪是否相信这些异象?”
本是想干脆利落地告诉他“不信”,可转念一想,这种想法还是保留着比较妥当。毕竟在古代人的观念中,谶语乃是十分重要的指示。于是她挑唇一笑,淡淡答道:“难说,若真能亲眼所见,纵是不信也难。”
“土偶流泪、泥土渗血,是国之灾祸的征兆。”谢忠严肃道,“其实丰川与禀阳境内的异象还不止这些,末将派去搜捕蛊民的兵士也有不少来回报的,说是在搜查时发现燕子凭空坠地,毒蛇横行于乡间……虽说并非末将亲眼所见,可前来禀报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的虚实分量,昭仪亦可以想见。”
赤英尧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捧起茶盏啜饮一口:“当年九王起兵时,我也不过七八岁。我记得那时父王曾对我说过,举事不成而九王不死,则赤国危矣。呵……如此听来,我父王也算是颇有先见之明了。”
这倒是叫尉迟采有些惊讶了。
难以想象,九王造反时也不过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为何有如此可怕的影响力与号召力?
她轻蹙秀眉,又道:“照二位的叙述,此番九王在霜州起事,竟是顺应天意的了?”
“不,自然不是。打仗,受苦的终究是百姓,末将以为,违背民心的战争绝不是顺应天意之举。”谢忠笃定地看着尉迟采,忽然话间一缓:“……不过,这些异象却难以解释了。”
“既然如此,不如前去有异象出现的地方探个究竟。谢将军以为如何?”尉迟采问道。
谢忠起身抱拳,“末将乐意奉陪。”
赤英尧却是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摆手:“你们若是现在就走,那我就不跟去了。”
尉迟采眸底精光烁烁:“哦?为何不去?”你不是打算从我身上挖出什么秘密来么?
“我不信那些个玩意,要看你们自己去看好了。”赤英尧扶着方几,慢腾腾起身。
“哦呀……”尉迟采扫他一眼,转向谢忠:“也好,那就有劳谢将军派人将世子送回驿馆,这霜州不太平,放他一人回去,本宫也不放心。”
赤英尧凤眸横来,似是带了阴冷之色。
走着瞧。
他的嘴唇如是翕动。
尉迟采假装没看见,笑盈盈地对谢忠吩咐道:“一定要将世子安、全地送回驿馆。”
“是!”
***
方才在外间偷听那人,竟是天骄。
奇怪,既然他到了重华宫,她为何不曾听见宫人们的宣唱?
见她素来平静的脸上竟着了焦躁,芙姬又好奇又不安:“祖母,陛下为何要偷听咱们说话呢?他为何不进来呢?”
“若是知晓他在外头,哀家还会说这种话么?”太祖妃暗恨不已,“这下可好了,这话叫他听去,又不知会生出何种变故来……芙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