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湛秀自那日醒来以后脑袋一直是懵懵懂懂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才会被关在监狱里,他抓破了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狱卒按时送饭来,他看了一眼没有动,招呼狱卒给他换饭菜,对方却连睬都不睬他一眼,嘲讽道:“你还以为是在长乐侯府吗?”
湛秀头又开始痛,他想自己以前应该是个好命的,这像锼水一样的食物,他宁愿饿死,也不肯吃上一口。他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心里隐约觉得这样死了也好,他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日,就在湛秀以为自己要饿死时,狱卒走过来恶声恶气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湛秀说:“我不出去。”
狱卒嘿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想出去的,可是这是上头的意思,你不走也得走。”
湛秀走出阴霾的牢房,牢房外又是一番广阔天地,天空被阴霾笼罩,下起鹅毛大雪。他看着整洁平坦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头脑一片空白,这一切都好陌生,门口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再没有旁人,可见没人来接他。
他穿着单薄的衣袍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轻扯了下嘴角,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出狱了,这世上没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孤零零的确实还不如死了呢。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便直愣愣地站在这里。也不知站了多久,身体已被冻到麻木,他看到自东边疾驶来一辆马车,本来没在意,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讶然地看着素色的车幔被一双细长的手撩起来,看着她从车上跳下来,撑着油纸伞,白裙拂落台阶上的细雪,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最后站定在他面前。
湛秀终于看清伞下的那张容颜,像是写意的山水画,每一笔都极淡,微翘的眼角,端丽的面容,看起来十分舒服。他听到自己心口剧烈跳动的声音,沉寂如一滩死水的心竟仿佛活了过来,跳得如此热烈又激动。她是谁?是来接他的吗?
王徽容握紧了伞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忐忑,他失忆了,这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局,只是连她也忘了,面对全然陌生的她,他会如何?她试探地将伞微微移过去,见他傻站着不动,疑惑道:“你……”
湛秀忽然张臂抱住她,努力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嗓音发颤:“你是来接我的吗?”
王徽容:“……是。”她还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身子动了动,脖颈处却一阵滚烫湿热,她浑身一颤,那是他的泪水。
王徽容刚要伸手推他,他却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她,直勒得她喘不过气来,王徽容微喘:“你先放开我……”
湛秀像个无赖一样不撒手:“不放。丈夫抱妻子,天经地义!”
王徽容一滞:“丈夫?妻子?”
湛秀身体一僵,放开她,小心翼翼地:“难道不是吗?”
王徽容没否认,只是问:“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湛秀面露茫然,“我不知道。只是心里认定你该是我的。你该是我的。自小到大,我喜欢的人和东西只能是我的。”他旁若无人地拉开衣襟,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你摸摸,我心跳得厉害,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是你的出现让它活了过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再次露出有些怯怯的表情来,“你是我的妻子对不对?”
王徽容静了一瞬,嗓音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嗯。”
湛秀狂喜:“你叫什么名字?我又是谁?”
“我叫王徽容,你是湛秀。”他还以为他把她忘了,可他心里还记得她,记得他是爱她的。
“容容?容容!”他叫得熟稔而又热烈,拉起她的手,“我们回家。”刚踏出一步,又疑惑地回头看她,“家在哪里?”
王徽容脸上还是一贯矜持的神色,说的话却直暖到人心窝里:“我带你回家。”
商遥站在廊下,看着湛秀和王徽容在院子里堆雪人。
这诡异的画风看着就令人想笑。
湛秀一开始是很认真地在堆,堆到一半不知怎么忽然站起来一脚将雪人踢散。
王徽容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不是说要照着我的模样堆一个?”
湛秀还踩上去碾了几脚,道:“太丑了。根本不像你。”
王徽容微微歪着头,模样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少女的娇俏,“那有什么可生气的。”
湛秀眼角微翘:“我要把雪人堆得比商遥还要漂亮。”
王徽容问他,“堆出来还是丑怎么办?”
“那就堆到满意为止。”
“这样你的手恐怕会冻僵。”
“你给我暖暖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