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瑟瑟吹拂,两个男人僵持了一会,表情都跟这腊月天般寒冷,我心里快速掂量了一下,两人应该是老相识,师兄不知道来龙去脉,一见我们孤男寡女住一个屋子,看似过着两口子的日子,他又是个火爆脾气,大概以为林白岩对我有图谋,于是就动了手。
我不禁有些感叹,哪怕四年不见,师兄还是我记忆中的印象,大部分时候沉默像个威武的门神,浓眉大眼透着“生人勿近”的警告,但是混熟了,他一声不吭地待我好,脸上仍是冷冷淡淡,其实已经替我做了很多事,重活他扛了,我的桌上经常会多一束璀璨的映山红,他知道我爱乱跑,眼睛老盯着我,替师父看着我,虽然这样类似追随的目光总是让我不太自在,但我知道他是关心我,所以在山上的那一年,我跟年迈的师父师母一样,内心深处都在依赖他。
我爸走了,零落的感觉时常让我在深夜心慌,而现在这种有人在乎我的感觉真好,甚至称得上温暖,时间也许改变了一些东西,但往昔的情还在。
我压抑心间重逢的巨大喜悦,冷静对师兄说道,“师兄,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你先消消火气,听我慢慢跟你解释,你晚饭吃了吗?”
师兄的脸色稍微和缓一些,静静看我,说道,“没有。”
我笑了笑,“那正好,师兄你可是大胃王,我再去烧两个菜,你和林先生坐下来聊聊,我马上好。”
毕竟是四年不见,生分了许多,我一如四年前般小心走到师兄面前,观察他的脸色,然后提出邀请,“外面冷,到里面说话吧。”
不知为何,师兄刚缓和的表情再度冷凝,我跟他朝夕相处了一年,早就学会了在这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寻找一些些他情绪的微变,于是19岁时那样,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伸手摇摇他的衣角,轻轻张口央求他,“师兄……进去吧。”
师兄低低望着我,眼睛里的光芒媲美玉色月光,他不发一言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林白岩,冷冷的,而后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大门。
目视那宽厚的背影离开,我松了口气,下意识转头看一直沉默的林白岩,他那张天赐的俊脸有些糟糕,师兄下手不轻,鼻青脸肿的,眼神阴冷,我心想男人自尊心强,这回被打得犹如风中残叶,面子上挂不住。
“你也进去吧。”我招呼他。
他不动,面色微冷地盯着我看,想起他以前的恶形恶状,那些独裁口气,不禁有了逗逗他的心思,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了他那张残破的脸,好心说,“没事,鼻子没歪,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你明天得戴墨镜上班了。”
“小孩子。”林白岩扔下这三个字,含恨走向门口,再也没有理我。
我失笑,抬头扫了一眼星光稀疏的夜空,竟然因为一场离奇的重逢,而变得星光璀璨。
这次,林白岩和师兄顾斐终于平心气和地坐下来,只是刚大干一架,气氛依旧是不太对劲,但是至少比不打架要好。
菜有些凉了,我端进去又捂热了,然后又洗洗弄弄,十分钟后,两个小菜已经上了桌,而一边沙发上,两个男人终于说上了话,只不过师兄板着脸,而林白岩脸上也不见一丝笑意。
两人都幽幽看着我,我在围巾上搓了搓手,盛好了饭,招呼道,“菜都好了,可以吃了。”
师兄蓦地站起来,“不吃了,莫愁,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我愣住了,而后师兄冲林白岩斩钉截铁说道,“白岩,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她了,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
气氛瞬间僵至冰点,林白岩偏头扫了我一眼,淡淡开口,“顾斐,你冷静一点,方菲不会乐意你带一个女孩子回去。”
方菲?听到这个名字我怔了怔,随即想起来,白天电梯口见到的那个精致美女就叫方菲,那么她就是我师兄的未婚妻了?
而此时,师兄原本坚定的眼神闪了闪,有些犹豫,我迷茫的目光与林白岩对上,瞬间了然。
但师兄只是犹豫了几秒,又恢复了刚才的果断,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不容人反驳,“我管不了那么多,莫愁,快点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师兄催促我,我在他眼中找到了对我的关心,而林白岩则看着我,眼睛里有着等待,他在等待我自己做决定。
我把手搓了再搓,直到觉得微微有些刺痛,这才在混乱中找到一些头绪:我不能跟使师兄走。
“师兄,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直视他微愕的眼,“师兄,我知道你担心我,你跟师父师母一样,都觉得我还是孩子……其实我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不需要谁的照顾,况且……我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前太依赖你们,以为天经地义,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我不能再不懂事了。”
一番话挖心的话出了口,客厅里有片刻的静谧,师兄皱了皱眉张嘴要说话,我先开口抢在他前头,“师兄,四年不见,真高兴还能见到你,哎呀时间好快啊,你都要结婚了,回头你多拍几张照片,我带回去给师父师母看看,你也真是,都不回去看看我们,现在下雨房子漏水的时候,师母就念叨你呢。”
师兄有一些动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神幽深,“师父师母好吗?”
“还是老样子,师父师母精神都挺好,偶尔下山住住,不过师父腿脚不太利索了,两年前摔了一跤,住医院一个多月,现在走路都靠拐杖,现在山上湿气重,我来之前好说歹说,才说服师父到我家住,放心吧,有我邻居照应他们呢。”
师兄有些哀伤地望着我,兴许陈年的回忆涌上,或许他发现曾经割舍的东西,流金岁月过后,自己依然放不下,就如那年我站在桥头忍着呼之欲出的泪目送他大步离开一般,以为那些懵懂的情愫经过岁月的淘洗,终将苍白消失。
可是四年过后,那些情愫依然历历在目,没有消失,只是从尘封的回忆里汹涌而出,而我却只能淡然一笑,将它藏好。
那些我偷望过的人,都不曾为我停驻,我曾经苦苦等待谁的回眸,可是,总是空欢喜一场。
时光荏苒,爱我的人终究没有出现,而他已找到了幸福,我唯有祝福,以及远远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