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收拾东西的时候了吧,可是一时却无从下手,平时不觉得,现在到要走了,苏晴才发现原来她已在这个小小的方寸之地留下了这么多自己的痕迹。
墙上的挂画、桌上的盆栽,还有墙角鱼缸里的三条金鱼,这些都是她搬来的那个周末去添置的,以为可以在这里大展宏图,她兴致勃勃的把它们买来放在这里,想为自己的工作之地添加一点属于她自己的色彩,它们也见证了她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每一个瞬间。
还有她的外套和伞,是备用的,希望遇到冷天或者下雨时不至于手足无措,苏晴又打开办公桌左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那里都装着她的私人用品,小镜子、梳子、护手霜、唇膏、眉笔、粉笔,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女生小物品,虽然她平时很少化妆,可是遇到有重要客户来访时,她还是要礼貌性的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是最基本的职场规则,作为客服部主管,她一直做得很好。
将这些小物品都一股脑的装进了自己的小手提包,苏晴又看了看她的挂画、盆栽和金鱼,这些都要带走吗?苏晴的心像被堵住般难受。
挂画是她在逛字画店时一眼就看中的,黑色的底色上画了几朵白色的百合花,简简单单却光彩夺目;盆栽就是普通的仙人球,听说是吸收电脑辐射最有用的植物,买来时还光秃秃,这时候已经开出了几朵小黄花,刺球上的小黄花,苏晴每次看到这样的组合都觉得生命奇妙得可爱。
还有她的金鱼们,原本是有五条,可是买来没几天不知什么原因就死掉了两条,不过剩下的这三条还是命大,一直让她养了这么久,它们的体积比刚买来时已经大了两倍不止,苏晴有时候觉得,金鱼们其实也是有智慧的,它们好像已经都认识她,每次只要她走过去,它们都会争先恐后的游到她面前,摇动着它们的小尾巴,就好像在催促她要快点丢下食物。
唉,罢了罢了,别想了,苏晴终于狠狠的甩了甩头,都随它们去吧,她自己都被狼狈的遣离,又有什么资格去承担它们的未来,反正这里不久就会换一个新的主人,这些就留给他处置好了,丢掉也好,自己留着也罢。
还有工作交接,幸好她每天都有写工作日志的习惯,待办的、已办的、要注意的事项都记录得详详细细,就存在部门的公共文件夹里,部门同事们都知道。
那么,再见吧,她工作了一年的办公室,苏晴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与她分享了工作的喜悦、困境,还有成就的地方,然后终于站起身,拿起外套,还有被装得满满的手提包,准备离开。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苏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电话旁拿起来话筒。
“喂,苏主管,请到何副总办公室来一下。”
是她的顶头上司何伟华的秘书打来的电话。
真是迫不及待啊,他们生怕她会赖着不走吗?这么快就通知她的上司来处置她了。
苏晴自嘲的笑笑,也好,她想,不再有任何留恋,她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开门直接往何伟华的办公室走去。
此刻的大办公室里已经不复有李菁平在时的安静,自李菁平一离开,这里就炸开了锅,大家纷纷猜测李菁平来找苏晴的原因,是来认儿媳妇的还是来给未来儿媳妇下马威的?大家的好奇心已经都呈爆棚状态。
所以当苏晴一开门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几十双眼睛就几乎是同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苏晴泰然自若的朝同事们笑笑,然后就不再理他们,用手推了推肩上的包包,紧了紧搭在手腕上的外套,穿过大办公室,穿过走廊,直接走到了何伟华的办公室外面,轻敲了几声门后,没有犹豫,就推门走了进去。
她想象得到同事们知道她被辞退后会是什么心情,有人会惋惜,有人会打抱不平,有人会心疼可怜她,也会有人嘲笑和幸灾乐祸。
办公室文化就是这样,同事间的关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在利益面前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交心?是有自己的小团体,有几个平时关系很好的,可是客服是个流行性非常强的工作,聚散离合在同事间早已经是太平常的事情,大家因为相同的工作聚合在一起,也会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分开,即使是原本很聊得来的同事,大多数也会因为分开一段时间后变成熟悉的陌生人,最终,大家都只会成为彼此生命中一个小小的过客,也许几年后某天你们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偶遇,你们已经叫不出彼此的名字,除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所以,那些临别赠言,那些互道珍重,都让它留在心里吧,就让她静静的离开,就当她从来没有来过。
苏晴推开门时,何伟华正坐在会客沙发上,他的面前有两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一杯在他自己的面前,另一杯放在他对面沙发前的桌面上,苏晴知道这是为她准备的,他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苏晴为第一次在上司面前受到这样的隆重接待心里自嘲的笑笑,这是鸿门宴吗?或者说是打算先礼后兵?
何伟华似乎是没想到苏晴会带上了包包和外套这些她自己的行囊,他在看到苏晴进门的一刹那,脸上有些微微的动容,从他的眼中,苏晴分明看到了一种窘意和慌乱,也许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自觉,这么好打发吧,苏晴的心里只觉得有阵阵的寒意不受控制的袭上来。
“请坐!”
何伟华很客气但明显不自然的向苏晴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这间副总经理办公室苏晴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不过每次来她都是站着的,要么是汇报工作进展,要么是被安排什么工作,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第一次这样能够平等的面对面坐下,却是为了能够顺利的打发走她。
苏晴平静的在何伟华对面坐下,她直视着面前这个平时在他们面前总是很严肃很威严的上司,此刻却显得很是紧张,在这一刻,她竟然有点同情起他来。
他虽然贵为分公司副总,在广州公司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在李菁平面前,他跟她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也是另一只蝼蚁罢了,想必他这只蝼蚁已经得到了重命令吧,不然他怎么会在一个下属面前这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