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陵凝视着眼前娇俏女子,张了张口,唤了一声“娘娘”。
“黄大哥,”沈宁向前一步,思及黄逸之事,喉中苦意蔓延,想向他交待却不知如何开口,她带了些许沙哑地道,“大哥身子可好?小妹听说你因战负伤,不知是否痊愈?”
黄陵知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多谢娘娘关怀,微臣无恙。微臣听闻娘娘也曾被努儿瓴掳去,能平安归来实属万幸。”他由衷说道。
沈宁浑身一震,“我……”她停了停,低头自责道,“我没能救得了黄逸,我……对不住。”
黄陵沉沉叹息,道:“娘娘何出此言?一切皆是那克蒙蛮族的孽债,娘娘同样受尽苦头,怎须自责?”
此时东明奕赶来,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握了握拳跨入屋中。
“大皇子殿下。”
“黄将军……”东明奕每每看到黄陵只觉愧疚,全因他的过错,害得为景朝浴血沙场鞠躬尽瘁的威武将军失了独子!害得父皇失了未来景朝一员猛将!
沈宁深吸了一口气,她与东明奕对视一眼,对着黄陵道:“大哥,黄逸他,是个英雄,挺直腰杆从容就义,他……没受什么罪……”
黄陵几不可见地身形一颤,眼里流露压抑的痛苦之色。
东明奕的心重重一抖,他看向沈宁,沈宁也看着他,他闭了闭眼,尽量平静地道:“是的,黄将军,黄逸生前还有遗言,托我转达给将军……他说,来世,定再做大将军之子!”
黄陵紧抿着唇角,喉头哽咽。他沉默许久,重新低哑开口,“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逸儿他……走得痛快,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沈宁垂下眼睑,几不可闻地哽咽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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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见过的她的李家仆役都被子祺打发走了,沈宁还以为再没人知道。
韩震并不意外她的惊奇,继续说道:“你穿着奇装异服,腰间还有奇怪的武器,无论如何也不像景朝之人。再见面,你却成了李家冲喜的媳妇儿。”他停了停,“你身上有秘密,并且怕是除了李家大子之外再无人知道的巨大秘密。起初我并未探究是因与我无关,之后了解你的为人,从不追问却是因为没必要。”
韩震这简而化之的酷哥性格让沈宁想笑又想哭。
“你可知李子祺为了你的秘密,毒杀了大相师温士伯。”
“你说什么!”沈宁又是大大一惊。
“你果真不知么?”韩震佩服李子祺竟然连她也瞒着,“药毒本是一体,李子祺既精通药理,自是精通毒法。”他与温士伯云州一面之缘,见他步伐轻盈,面色红润,并非突毙之相。他直接找了李子祺对质,李子祺却是供认不讳,但对理由讳莫如深,那时的他便知此事定与沈宁有关。温士伯已死,李子祺将死,他除了将此事当作秘密也别无他法。
“子祺他……”竟为她杀了人!沈宁一时震撼不已,连话也说不全了。
“你今日想说出来么?能让那个与世无争的病公子不惜毁了清誉杀了一代相师的理由?”
“我……”
韩震此时神色一凝,以手势告诉她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弹指间的功夫翠喜的声音便响起在门外,“娘娘,您睡下了么?奴婢给您添些香料。”
“熏得慌,不必了。”沈宁扬声回道。
“是。那娘娘您好生歇息,奴婢告退。”
脚步远去,韩震对她点了点头。
沈宁还是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世间没有一个人了解真正的自己是很可怕的,她心头有个声音亟欲想让韩震得知真相,想让另一个人分担减轻心中的沉石,但她真能将这个超乎常理的秘密告诉他么?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见她沉默,韩震知道他今夜的话令她难以接受,他站了起来,沈宁跟着站起来。
“你是我半个徒弟,是破月的至交好友,单凭这些就已足够,你若有难处自可来找我们,”韩震道,“你不必孤单一人。”
沈宁的鼻头有些酸涩。韩震不是傻子,他心中定有接近真相的揣测,可他不仅不离她远远的,却依旧想尽办法避开众人只为对她说这些话。
“谢谢你,韩震,你不会知道你的这些话对我有多重要的意义,”沈宁用力眨了眨眼,不想让眼泪丢人地掉下来,“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你的情谊。”她原来只觉这些话听着虚假,但这时被感动不能自已的人们还能说得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呢?
“行了。”明显地韩震极为不习惯听这些感激之语。他从来忌惮沈宁的一点,就是她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像这样儿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儿,她竟也说得毫无不适。
眼尖地见韩震耳根子红了,沈宁咯咯地笑了起来,“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
韩震的回应是一言不发地自窗边飞身离去。
隔了几日,阿尔哚居然下起了雪。冰冷的寒风拂过沈宁的脸庞,她凝视着一夜之间挂上了冰锥的树枝,又看向一望无际蒙灰灰的天空,眉头微蹙,手指不自觉地在窗沿上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