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意识感觉到,有双手臂稳稳接住了我,他的声音象从很远地方传来带着某种魔力侵入我脑海中:“我们该出发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的反应全在他的预料之中,知道我会半夜逃走,知道我会喝那壶茶,知道这个时间是药效发作的时候——他之所以趁夜色出发就是为了不引起京城方面的注意,擅长行军作战的他安排得太周密了,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看来是低估此人了,落到他手中,好象很难有逃生的机会……
这是回到古代以来,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想不到,竟然陪上了自己……
遥远的京城
躺在摇晃的马车上,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踏上了北上的归程。一路上我昏昏沉沉的睡着,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每次好不容易从梦境中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蒙尔丹守在身边,轻手轻脚地喂我水喝,喝完不久就又陷入了昏迷。
“主人,现在已是关外了,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这样下去不行……”
“赶了几天路,大伙都累了,原地休息半日,趁夜色再赶路。”外面传来一阵整顿车马声,还有很多听不懂的蒙语。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行走的马车上,身上盖着薄被,地板上搁置着火盆,使小小的车内变得暖意融融。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哪里?我努力回想着,无数记忆纷乱沓来一古股挤入脑海……渐渐的,我想起了那间民舍,想起误喝下了蒙汗药的凉茶,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噶尔丹在我昏迷的那刻曾下令出发,难道现在已经……
我心一急,想挣扎着起身,可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劲也使不上,多半是服了蒙汗药的缘故。马车晃了几晃意外的停下了,不久,外面响起开火做饭的动静,我费劲地爬到车门处刚要下去,不料脚下一空,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便一头栽了下去。耳边传来秀儿一声尖叫:“夫人!”
迎接我的居然不是结实的土地,意外地抬起手,一缕沙子从指缝间流出,这是……我吃惊的望向四周,尽收眼底的是望不到边的浩瀚沙漠,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空旷荒凉。
“夫人,回车上吧,夜里会很冷的。”秀儿奔上前扶我,我一把推开她踉跄的朝前冲去,气喘吁吁的跑上一处高地,抬头望去,眼前的一切顿时让我屏息的惊呆住了。哪里还看得到京城,方圆百里仍旧是不见人烟的沙漠,这里分明已是关外的大漠了。
犹如被人当头重击,我脸上失去了血色,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那个繁华似绵的世界离我远去了……还有留恋的一切都随之不见了……此时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了,腿一软,扑嗵跌在了沙地上。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有人将外衣披在我肩上。
鼻腔传来浓浓的酸意,我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力的低喃,“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
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坠落下来。
他没有说话,上前抱起我往回走。他把我送回车上,接着闪身也跟着坐上来,手中多了一碗清粥。见他要喂,我想起那壶凉茶,嘲讽道:“这回还打算用蒙汗药吗?”
“已经用不着了。”他看了我一眼,将勺子凑到我嘴边,我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张口咽了下去。他很有耐心的喂着,我则机械地配合着,两人再无别的话题。小小的车内只剩下单调地碗碟声。最后整碗清粥吃完,他用手绢细心地帮我拭了拭嘴边。
“休息吧,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原本体质就很虚弱的我此刻身心俱疲,等他离开,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始终兜转着一个念头:我迟早要回去的,总会有机会的……
大漠之北
噶尔丹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对我再下药,他知道就算放了我也不用担心我会从这里逃走。光这茫茫的大漠,就足以吓退人的逃生意志了,况且我还没有笨到想去尝试的地步。
一个月前,我还活蹦乱跳身体好得不得了,自从中毒以后,体质一路直下,走几步路都会感到份外吃力。北上的途中,我只能躺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快进六月了,夜里的大漠还是很冷,只盖着一条薄被的我经常被冻得手脚冰凉。噶尔丹把他的大氅铺在车上,自己去跟将士们挤帐篷。
一连几天奔波劳顿,从小没晕过车的我居然尝到了晕车的滋味,而且晕的是马车。吃不下饭不说,一上马车就呕个不停,吐得整个人连死的心都有。一干将士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最后,噶尔丹让我和他同乘一骑这才解决问题。
我靠在他怀里象瘫泥似的昏昏迷迷地睡着,每次醒来都是他摇醒我喂水,就这样一路北上,无数昼夜在我的昏睡中度过去了。
噶尔丹他们很能适应大漠气候,身上的装束和游牧民族没什么不同,宽松的衣服,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连脸一起蒙着,防止烈日灼伤。而我出发时穿着还是汉人的衣服,没过不久就被迫换上了样式简单的粗布衣服,因为原来的衣服太过累赘了。这一路行来真是吃尽了苦头,一想到日后回京恐怕还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旅行,真不知能不能平安走出去。
前面有人兴奋的说了一大串蒙古话,把我从睡梦中惊梦,睁开眼,只见不远处的对面出现一队黑衣人马,他们一字排开静静的等在那里。
噶尔丹做了个手势,那一行人马策马朝这边疾驰而来,领头的那个人很面熟,他冲到近前滚鞍下马向噶尔丹行礼。我直起身,拨开蒙住脸的斗篷,意外地道:“是你呀,洛桑!”
洛桑一愣,仔细瞧了片刻,惊喜道:“木兰姑娘!见到你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