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元城都很安全,因元城令治理有方,如冯宛这样的妇人出门,连护卫都不需带。
马车稳稳地朝着东门驶去。
就在它来到东山寺脚下时,老仆提着两个包袱,跟在冯宛的身后朝东山寺走去。
走着走着,冯宛身子一拐,转向东山寺的后山处。
不一会,一排十数间的破旧石屋出现在两人眼前。
冯宛从老仆的手中接过包袱,轻声说道:“在这里侯着呢。”说罢,她转过身,朝着那石屋的后面走去。
石屋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茅草前,一个乞丐般头发凌乱不堪,满脸污垢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着。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地把地上的字迹擦掉,抬起头来。
饶是污垢满身,这少年那一双眼,也如闪电一般刺入冯宛的心口。
这是斜长斜长,于无边明澈隐现邪魅的双眸。便如那碧蓝天空中染上的血色霞光,极艳,极透,极美。
只是一眼,一缕脏乱的头发便垂落而下,挡住了少年的眼。
这个少年实是太脏了,要不是冯宛有备而来,也不会注意到这双眼是如何的澄澈妖娆。
望着这个将会令元城都名声大震,令得赵俊慨叹过无数次的少年,冯宛垂下双眸。
她轻步走到他的身边。
包袱还不曾放下,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乞丐。”他的声音也极动听,只是被刻意压粗,有点沙沉。
“我知道你不是。”
冯宛理也不理,径自把包袱放下,然后,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精美的绸衣,便这么在地上一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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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驱逐
蹲在地上,冯宛一边拿起树枝,一边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难不成像落叶一般,泯于众人?风来了卷起,风落了任人践踏?”
她不看那少年,只是娓娓说道:“世间丈夫,有卑微时二餐难继,而有朝一日着朱衣,居高堂,指点江山,谁又记得你当日是如何幸进的?”
她说到这里,在地上用树枝,似是胡乱地写道:“五殿下来元城。”又写了“玉郎”两字。
这时刻,前方禅院中传来一阵人语声,似有几人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冯宛慢慢站起,她把树枝朝地上一掷,转身便朝来路走去,似是忘记了自己还扔了两个包袱在那。
在她的身后,那少年眸光复杂地盯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少年也不曾叫住她。
冯宛来到老仆身边,轻声道:“回去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步,冯宛回过头,朝那少年的方向看去。
从树叶的间隙可以看到,那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一行人眼看就要出现在视野中了,他才一咬牙,伸手把冯宛扔下的包袱提进了茅草屋。
看着少年挺得格外笔直的背影,冯宛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得意地想道:成功了。
她知道,就算她不来,少年也会抓住这次机遇。
但她更知道,不管世人对这少年如何评价,有一点是共认的,那就是,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今天她给他的只是几套华美的衣袍和钱财,它日,也许他能救她一命!
马车驶回了府中。
堪堪踏入府门,一阵笑声便传入她的耳中。走过一排桃树,冯宛一眼看到她的夫主,正与冯芸凑在一起说笑着。从她这个角度看来,夫主容光焕发,冯芸含情带怯,两人说着说着便凑到一块去了,彼此呼吸相闻,眼神相接,浑然如神仙眷属。
盯着这打情骂俏的两人,冯宛微微一笑:这才是冯芸,她永远都在做着多手的准备,永远也不会放过一个机会。是啊,我是可以想法子让冯芸见到五殿下,可此事通过我的夫主,不是更简单吗?更何况,让他上了心,那是进可攀上五殿下,退也有赵俊在那里。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冯宛一点也不生气。
……也许,她所有的伤心也罢,愤怒也罢,气恨也罢,都在那些噩梦里消耗一尽。
不过,冯宛可不打算黯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