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诚挚无害,眸光矍熠,楚明玥对上几息,就觉不自在。尤其二人现在的关系,不亲不疏,难以梳理。
楚明玥转睫,一只手指点着他肩头,眸影淡扫:“坐那边去。”
宣珩允冷不防抓住那根手指,俯首在娇腻白皙的手背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又赶在楚明玥芙蓉嗔颜时,乖乖坐到了旁边的圈椅里。
一点酥意像一条小鱼入水,顺着手背快速游离,在楚明玥的身体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楚明玥再绷不住严谨的样子,她放下双腿,一双玲珑玉足落下,烟罗裙衫垂在弧度正好的脚背,给那双原本坦荡的白玉足平添几分欲拒还迎的若隐若现。
晚风轻拂,衣袂摇摇晃晃,绣金的裙边就擦着那双脚拂动。
宣珩允的视线无意识落在那一双玉玲珑上,先前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倒已敛尽,他用毫无杂念的纯粹目光欣赏那片拂动的衣料。
有清浅的紫沉香在屋子里徐徐弥散,甜腻腻的气味。
宣珩允起身在楚明玥膝前蹲下,三指捏住楚明玥袖珍圆润的踝骨,左手拿起旁边绣鸾辍珠的荷履帮她穿上,神情虔诚又专注。
只是他左手一从阔袖袍里伸出,楚明玥便瞧见他腕骨新换的绷带。
脚踝处手指温凉,却让楚明玥耳尖生热,可看那人,一脸正气,倒是她不纯洁了。
楚明玥没来由一股邪气,连带着语气变得也不好,“你老实告诉我,手腕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寻常擦伤怎会要足月不痊愈,无论是孙太医的医术,还是宫里秘制的金疮药,这伤早该好了。
宣珩允为其穿好鞋子,手指蜷缩一下,他就那么蹲着仰面含笑,“皇姐还未说,方才何故叹气。”
楚明玥知他故意转移话题,乜他一眼,也不打算瞒他,“迟迟未收到大哥回信,心里不放心。”
她知边关和古纥已经开战,可至今未见有军报传回洛京。官面上没有,但宣珩允的黑衣骑一定会有消息传回。
边关战事向来是朝中机密,她不想打听,但沈从言是她兄长,问一声兄长近况,总不算涉政吧。
楚明玥转眸思忖,直言问:“黑羽鸟可送回我大哥消息?你只需告诉我他好还是不好。”
“皇姐,我批一下午奏折,又看了一个时辰边关舆图,手书信函命人快马加鞭送过去,到现在都还未用晚膳呢。”
宣珩允勾着她一缕衣带绕在指节上,“皇姐怎不问问我饿还是不饿,沈将军骁勇,未有危险。倒是我,再不吃口东西,就要饿昏在皇姐怀里了。”
这人的脸皮怎越发的厚了?这也不是幼时那个整日沉着一张脸的人啊。
虽是调侃之语,可楚明玥听懂了,沈从言无恙。
“我这府里可比不得宫里御膳房。”楚明玥抽回衣带,“陛下想吃什么。”
“就吃府里的蟹黄小馄饨就好。”
就?楚明玥只差要气笑,听上去还挺不挑,这个月份的螃蟹肉少无黄,厨房去哪里给他弄蟹黄。
“没有。”楚明玥拿回那卷话本子在手,不再看他。
想了想,终是又补了一句,“现下不是吃蟹黄的季节。”
“皇姐休要敷衍我,当年你就是在这个季节给我送去的蟹黄小馄饨。”
楚明玥诧异望过去,撞上那双迫切祈望的桃花眸子,突然眸光一闪,继而沉默几息,终是开口,“那是骗你的,是鸭蛋黄。”
宣珩允:……
幼时的记忆忽然狠狠撞懵他,一个古怪的念头自脑中升起,少时的昭阳郡主说喜欢他,莫非也是为逗他乐呵。
“张伯腌的咸蛋黄比蟹黄还好吃。”扫过那张颇有些落寞的脸,楚明玥于心不忍,潦草丢下一句,吩咐下去,让膳房给做一晚蛋黄馄饨。
馄饨很快被送过来,宣珩允不愿去膳厅,就坐在那方小案前,吃着香气扑面的鲜肉馄饨。
楚明玥侧卧在贵妃榻上,时而翻过一面书页,灯火煌煌,二人谁都没说话。
宣珩允垂睫细嚼慢咽,楚明玥余光瞟一眼,心笑倒是比幼时斯文了,那些冷宫里的积年旧习,因为常年缺少食物而养成的狼吞虎咽,贵为九五之尊的人身上,早已不复存在。
纵使他多次强调,自己是从十岁而来的宣九,可他确实是奉化帝亲批掌印东宫的太子,是登极三载的元启帝,这是无人能改变的。
即使他自己,也不能改写走过的时光,不经意间露出的生活习性才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哪里有什么两个宣珩允呢,不过是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