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人说要说一个故事,一个算不得悲惨却又不甘心的故事,阿牛便仔细聆听,因为他觉得能枯守一座城以蛇虫鼠蚁甚至以人肉为食不知多少载光阴的人,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其实也一定是一个可怜人。
“你可能不知道在中原七国以前,中原应当是有九国才对,只不过其余两国如同昙花一现般很早就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这两国就在这黑沙漠,其实很久以前这里也不是一片沙漠,只不过后来遭遇了一场灾难而已,我就是在这中原九国的大燕国出身。”
无面人的话题就此展开。
他说在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个很没用的少年人,那个时候那个少年人跟阿牛差不多大年纪,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李玉湖,人如其名的少年郎,温婉如同湖水,他有一个很显赫的身份,大燕国太子,可能是太子身份的缘故,李玉湖一直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他有一个很疼爱他的父皇和他的母后,李玉湖饱读诗书,一个偏偏少年郎,他走到哪里姑娘们就会夹道欢迎,他拥有让世间男子羡慕的所有,他不练武喜欢读书,却靠着一张嘴独自一人上路踏遍中原九过,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大燕在中原九国里面算不上大国,地方也不大,但却和和气气仿佛全国百姓是一家,李玉湖十七岁以前大概觉得自己就会这么一辈子安然无忧下去,将来父皇送老归山之后他就会继承皇位,治理大燕,因此他想在还未被国家束缚之前多走走多看看,多了解一下天下。
他去过很多地方,他也上过很多红尘中人都望尘莫及的地方,他去过道教三大圣地为自己父皇母后求平安,他也去过南海,他上过峨眉山。
他还在峨眉山遇见过一个女子。
不过无面人在提起这名女子的时候却突然卡住不说话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阿牛能感觉到李玉湖跟那个女子肯定发生过什么,虽然可能是不太高兴的事情,但绝对发生过。
李玉湖下了峨眉山,失魂落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偏偏少年郎,因为他动情了,他突然不想回大燕了,他想在峨眉山下就守着那个女子,哪怕他知道他们此生再不可能相见。
他在峨眉山下守了三年,那个时候他已经二十岁,过了三年山野村夫的生活。
李玉湖告诉自己,他就要在那里等,他不信她一辈子不下山,有那么一天,从大燕传来家书,说是父皇病危,要他赶紧回去,他不回去,因为他知道他父亲身体一向很好,又习武,他觉得那是骗他回家的把戏,第二次家书送来,是侍卫亲自带来,侍卫要强行带他回去,他以死相逼,因为他始终不相信他父皇会病危,直到第三次家书传来,传来的只是一块只有皇帝才能有资格用的玉玺。
李玉湖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也就是在那么一天,女子终于下了峨眉山。
“你回去吧,不值得为我。”
“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李玉湖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知道我峨眉清规戒律,你也知道我将来是要继承峨眉大统的人,我跟你,不可能。”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玉湖最后问了一句,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想听到回答,因为什么样的回答都已经无所谓了,他知道他早晚都会离开。
他为她在峨眉山下枯守三年,终于等到她下山。
李玉湖等她三年,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能做到而已,哪怕那一次最后见面她肯跟着李玉湖回大燕,他也不会带上。
因为喜欢一个人,若是姿态显的太过卑微,就算能走到一起也未必会真的快乐。
李玉湖骑着白马离去,他回到大燕,父皇已然奄奄一息,他来到床榻之前紧握爹爹的手。
“以父皇的修为,绝无可能病倒,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那时候的父皇面色痛苦,早已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眼神灼灼望着李玉湖,最后惨白呢喃一句。
不要报仇。
不要报仇,李玉湖又如何能不报仇?三年来不曾侍奉自家父皇半日,愧疚自责油然而生,他找到了掌管国运的钦天鉴。
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头一次声音极其冰冷。
“你最好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时候的钦天监吓的面色惨白,不过他依然老老实实道。
“大燕国运消散,此乃亡国之兆。”
也就是在那一日李玉湖才知晓天下真龙有九条,一条真龙驻守一条龙脉,九条自昆仑而下,成就中原九国,可大燕国国运已散,真龙奄奄一息,已是强弩之末,钦天监不知是何人能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下手对付皇帝,但料想这种事情也并非凡人能够做到,思来想去,也唯有一种人能办到了。
钦天监不曾明说,但李玉湖大抵也能想得到,世间既有真龙,如何便没有得真仙人?
仙人坐镇九天愚弄人间。
李玉湖心寒,他毁掉了整个大燕所有供奉的长生人的牌位,惹的九天降下灾难,中原九国其余七国合力围攻大漠两国,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城池被毁,残垣断壁,金银财宝大部分洗劫一空,那几日黑沙漠上空笼罩完全遮蔽天日的滚滚黑云,似有天人坐镇人间嘲笑他李玉湖。
正是人间四月天,无数冤魂嚎哭,百鬼横行,整座皇宫鸡犬不留,李玉湖仰天长啸,痛哭流涕。
乌云持续三月有余,似是怜悯人间百姓,天道降下三日大暴雨,山洪暴发冲走所有尸体,植被冲走裸露出来的黄褐色土地被狂风卷起成满天黄沙,中原两国彻底被黄沙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