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子御驾亲征凯旋归国,长安城内载歌载舞热闹喧嚣,东市之内更是人头攒动,高车驷马穿梭不停如过江之卿,煌煌灯烛照得大街一片通明。
聚友畅谈饮酒为乐,酒肆自然是不错的选择,东市酒肆以宾满楼为最,不仅仅因为宾满楼菜肴美味布局典雅,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宾满楼牵涉到了一个传奇人物。
这位传奇人物在征伐高句丽战争中担任一军之帅,连战皆捷灭百济破平壤,立下赫赫战功,出将入相风光无数,然而他在未发迹之前,却是这宾满楼内一名烧饭做菜的庖厨,不禁令人大感意外。
传奇人物姓名呼之欲出,大唐帝婿余长宁之名早已脍炙人口,加之余长宁又为此战大战立下无数功绩,于是乎今夜的宾满楼自然是食客游人们追捧前往之处。
然而来到宾满楼外,却是大门紧闭黑灯瞎火,向来不到亥时从不闭门的宾满楼,今日竟罕见地早早关门了,鹤立鸡群般冷清于东市之外,与这个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食客们疑惑不解四处询问,最后才得知因余驸马今夜归家,宾满楼所有庖厨全都前去尚商坊余家烹制家宴,故宾满楼歇业一天。
得知具体原因后,慕名而来的食客们满是感概,微感遗憾之下,只得另寻酒肆饮酒聚谈。
今夜,尚商坊余府内灯火煌煌,喧嚣声远远可闻。
余长致作为余家家主,早就安排妻子王氏铺排接风宴席,亲朋好友满当当的坐满了整个大厅。
红木案几酒肉飘香,余府女管家冬梅正指挥着仆役侍婢们摆上可口菜肴,余长致站在门口殷情地与每一个到来的客人说笑招呼,并将他们引领到安排的长案后落座。
笑语阵阵,谈论声声,话题自然离不开鱼龙之变的余家,有谁能够料到,昔日的商贾之家现在竟变成了朝廷贵胄满门公卿,回想当初罗凝独自一人将余家四兄妹拉扯长大的情景,不少老街坊都留下了感叹的泪水。
正在说笑间,正厅外陡然响起了冗长的宣呼:“长乐公主驾到、汉和公主驾到。”
“大唐国子监祭酒、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同中书门下三品,检校晋王府长史,襄国公、驸马都尉、加上柱国、特进余长宁到。”
“房夫人、陈夫人到。”
话音堪堪落点,正厅内陡然一片寂静,人们视线全都落在了门口,看到余长宁正携四名妻妾缓步登上正厅台阶。
余长宁看了站在门口报号的阿武一眼,颇觉无奈地笑问道:“阿武,念了这么长,难道你的舌头就一点也不打结么?”
阿武激动难耐地禀告道:“回禀二公子,阿武从几天前就开始背诵这段话,早就娴熟于心倒背如流,这舌头利索得很。”
“倒背如流?呵呵,没这么夸张吧?”
“二公子难道不信,好,阿武就让二公子你看看。”阿武说罢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到宁长余进特、国柱上加……”
“停停停!阿武,你真是人才啊!”余长宁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哭笑不得地跨入了厅内。
宾客们纷纷从长案后站起,拱手拜见道:“参见公主殿下,参见余相。”
余长宁微笑摇手道:“在座的都是余长宁的好友亲朋近邻,今夜乃是家宴,只有余家二公子余长宁,而无大唐丞相余长宁,大家万勿如此客气,随意落座便可。”
长乐公主微笑颔首道:“驸马说的不错,大家快快落座。”
余满仓今日穿着一件大红吉服,满鬓白发精神矍铄,一见余长宁,两行老泪顿时滚滚而出,大步行至余长宁身前哽咽道:“长宁,我的好侄儿,真是想煞叔父了。”说罢狠狠地一个熊抱,勒得余长宁脸红耳赤,几乎快要断气。
余长致笑嘻嘻地拉开了余满仓,说道:“叔父啊,长宁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们还是先开宴吧。”
余满仓一抹泪水,击掌赞同道:“对对对,我们先开宴,长宁,快去主位就坐。”
余长宁摇头笑道:“侄儿入赘公主府已久,余家家主可是大哥,主位自然应该大哥落座,我坐在次位便可。”
余长致正色道:“二弟,大哥虽是家主,然整个余家却是依靠你才沾了光,主位非你莫属。”
余长宁还想继续推辞,身旁的瑶瑶展颜笑道:“驸马啊,大哥也是拳拳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再说你们两兄弟亲如手足,谁坐主位不也一样么?”
余长宁稍事沉吟,点头笑道:“好,那我今天就托大了。”说罢一甩衣袖,昂然落座在了主案之后。
冬梅快步而上细心地替他斟满酒盏,余长宁对着她点头一笑,继而收敛笑容长身而起,亢声开口道:“诸位亲朋好友乡邻,长宁远征在外多年今日方归,大哥备置薄宴延请各位同堂欢聚,长宁越俎代庖代表余家,感谢诸位长期以来对我们余家的关照关心,来,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端起酒盏仰头便一饮而尽。
余长宁敬酒,堂内任何人都不敢怠慢,自然陪着他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是罗凝带着长乐公主、瑶瑶、房玉珠、陈若瑶、王氏五位儿媳敬酒,身为女子,特别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实在不宜出席这等宴席,饮罢此杯后,长乐公主等女眷便前去了内堂,那里也备置了酒宴,不过与宴者全是女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余长宁酒酣耳热与宾客们说笑不断,时而聊些三韩的风土人情,时而讲述攻城灭国的浩大征战,直听得大家兴致勃勃感叹不已。
席间,有人乘醉询问:“余相,我曾听西市一位新罗商人说过,新罗女王生的是貌美如花,艳倾十国,不知可有此事?”
余长宁脸上笑容陡然僵硬了一下,心里面顿时犹如针刺,哈哈大笑半响,用竹筷击打着酒盏边缘高声吟诵而歌:“三韩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清朗的声音在堂内久久回荡着,众人无不深深地震撼在歌声之中,良久之后,问话之人恍然大笑道:“如此说来,新罗商人所言非虚啊!”
余长宁又是一阵大笑,不知不觉却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