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倚在手腕上的赵进阳,从温暖的房间里猛地惊醒,眼前的暖烛摇曳着,但在此刻的他看来,却显得极为不真实。
他擦了擦眼角不经意划过的泪珠,又看了眼面前还在酣睡的儿子。
他发现赵予极此时正鼾声如雷,中气十足,这也让赵进阳略微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赵予极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揣着格外复杂的心,默默地站了起来。
他想不通,自己为何突然间就做了这样的梦,往昔之事早已在这十几二十年的磨砺中渐渐被他淡忘,他的双眼早已被一场场战争磨得只剩下了权利和无尽的欲望。
赵进阳默默走出了房门,看着满院的奇花异草,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刚才的那个梦,也让他没了睡意,索性便准备到处逛逛,疏解心中的烦闷。
他信步穿过走廊,沿着花园里歪歪扭扭的小路,最后来到了一个湖泊前。
终于走得累了,他看向远处的湖心亭,正准备去坐下休息,却发现那个方向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道火光荡漾。
赵进阳立刻警觉,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神色肃穆地一点点朝那火光靠近。
“这么晚了,究竟是谁在那里生火?那些巡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此时,赵进阳的心里,已经想好了一千种办法,去惩治那些玩忽职守的属下。
但眼下,为了府上的安全,他必须去亲自处理这个麻烦,于是他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直到走的近了,他才发现湖心亭里,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上上下下地忙碌着。
直到他走进凉亭之后,才认出,那个少女,正是今天刚刚救了他儿子的沈娘子,赵进阳略微松了口气。
赵进阳:“沈娘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沈玳缓缓转过头来,她的脸上似乎还沾着血浆,让赵进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仔细看去,原来她是在处理鱼肉。
沈玳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答道:“我比较认床,晚上睡不着,便突发奇想,做做吃的。”
赵进阳疑心依旧不减,他问:“想吃东西,吩咐下人就好,你是极儿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动手,更何况,湖心亭也不适合做饭啊!”
沈玳笑了笑:“在做饭方面,我喜欢随心所欲。”
赵进阳心想:“果然是江湖人士,随性洒脱。”
于是他也不再多问,而是走到沈玳身后,看她十分娴熟地去鳞片,洗内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做饭?赵进阳想着。
最后,他目光扫过桌上正在醒发的面团,于是问道:“你做的,是小鱼锅贴?”
沈玳点点头。
赵进阳:“你还能做这个?可是有师傅教授?”
沈玳眸光一动,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九重天上之时,有只贪吃的兔子,吵闹着要她复刻凡间的小鱼锅贴,才告诉她话本子的结尾。
那时,沈玳还笑话她一只兔子竟然对荤腥情有独钟。
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想到这里,沈玳笑了笑:“从话本子里琢磨的,上手后倒也不难。”
赵进阳这才点了点头,随即,他寻了个位置坐下,正好走了许久的路,他也饿了,索性在这里等着,一饱口福。
本该十分和谐的氛围,直到沈玳从腰间摸出一把蕃荷菜的一刹那,骤然崩塌。
只见赵进阳瞳孔猛地放大,他看着沈玳用蕃荷菜将鱼身里里外外仔细擦拭。
他的思绪不由的回到了年少时,他和朱仁义一起去河里打鱼的情景。
朱仁义虽然是穷苦出身,但对吃极为讲究,弄脏的馒头他会将脏的地方撕掉,有腥味的鱼,他会翻山越岭去寻那蕃荷菜,去掉鱼的腥味。
想到这里,赵进阳也顾不得其他,他掐住沈玳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朱仁义跟你什么关系?”
沈玳轻松扭开赵进阳的手,随即挑眉道:“吴王殿下,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赵进阳将沈玳抵在柱前,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朱仁义的残部?我儿今天发生的种种,是不是都是你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