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垂下些许,从和她对视,到覆下视线看桌案。
“我既怕你怨恨于我,怨恨于义父,又怕我们往昔一起长大的所有过往全部化为灰烬。”
“我想留下你,更想与你长相厮守,而义父……”
他声音忽然顿了顿。
就像被哽住,缓了又缓,才接着开口,
只不过这次,他缓慢抬眼,与她对视。
“义父从始至终都从未想过谋害伯父伯母,更从未想过对姜家不利,他将我看成亲子,亦将你看成大半个亲生孩子。”
“在大皇子封地的那些年,他受了太多折磨,无数次的九死一生,活着离开后,我不忍看着他再次步入牢狱,遭受那些无止境的磋磨与痛楚。”
“也不想让你怨恨于他。”
“所以……”他呼吸带着几分颤,“我从不敢在你面前提他,更不敢,对你说出那些尘封的过往。”
姜映晚没办法形容心中是什么感觉。
邓漳的面容和父母双亲在邺城十多年的画面一幕幕交替在脑海出现,那种纠缠,就像有一股麻绳,在拼命地收紧神经,把那些画面揉碎又再次复原。
脑海深处的剧痛,让她本能地回避了这个话题,不谈邓漳,不提邺城,只问了一句:
“裴砚忱说,你要去边疆了?”
她仍旧没有喊‘时箐哥哥’这四个字。
或许她自已并未注意到这个无意识中的小细节,但心细如发的容时箐,却不自觉地捕捉这个微末中的细节。
他端着酒盏喝下,唇角重新扬起笑,尽量语调轻松地说:
“是,京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我也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边疆倒也不错,只是……”
容时箐语气微停,看向她,“以后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了。”
“我们的那些约定,怕是也要注定食言了。”
姜映晚想起了他说的约定是什么。
是在槐临时,他们相约的未来。
那个时候,他们说好了执手白头,相依到老,说好了大婚后离开槐临的种种,更规划了很多婚后简单而平凡的静谧生活。
在那些规划与畅想中,姜映晚还记得,有一次他跟她说,他有一个重要的人想带她去见,只是他们成亲时,那人无法亲自到场,还说,待年后他们离开了槐临,若是有机会,他带她去见一见那位重要的人。
当时她追问他,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他没告诉她,说见了便就知道了。
只是他们没等来大婚,自然也等不到去见那人。
现在想来,他口中的那位重要之人,应该便是邓漳。
临窗桌案的不远处,有一樽香炉。
映和着袅袅茶烟,升腾着丝丝缕缕的香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