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程芊一直保持着警惕,一旦老人要把她引入小胡同,她就立刻叫停,如果不成功就直接上去抢方向盘踩刹车,她好歹还正当壮年,应该不至于连一个老头都制服不了,程芊此时就像是一个特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陷入了自己可怕的脑补中,现在拐卖事件太多,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新型拐卖手段。
但老人一直悠闲地走着大道,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小区门前,老人骑了进去,在一栋单元门前停了车,拉着她就往家里带。
这里属于学区房的位置,房租挺高的吧,程芊想。
老人把车子停在楼下,程芊眉头微蹙,老人的样子像是认错了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
这样的意识让程芊微微放松了警惕,老人护着程芊下了车,为她拉开厚重的单元门,带她进了楼道。
站到老人家门口时,程芊内心有些打怵,但她想好了说辞,如果一会里面出来了别的人,她就解释说看老人精神不正常,怕出什么事,就跟着他回了家。
然而老人的家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老人抓了抓太阳穴,似在好奇为什么程芊不进来,程芊只好从善如流,动作有些无措地脱掉了鞋子。
老人为她摆好了拖鞋,是一双带着玉桂狗图标的白色绒毛拖鞋。
还有些可爱。
“您家还有别人吗?”程芊问。
老人露出疑惑的神情,指了指自己还有程芊,示意只有她们两个人。
程芊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更甚,老人神情自若,帮她挂起了脱下的衣服,这房子里只有两间卧室,程芊走进其中一个房间,这房间一看就是女生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不出所料地,她在上面找到了老人,老人旁边坐着一位女孩子,程芊见这女孩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桌子上放着很多练习册,程芊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看到了上面的名字——邵惠安。
邵惠安?
她想起来了,邵惠安是前些天云初一中跳楼自杀的女学生。
程芊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邵惠安的长相和自己有些相似。两人的眉心处都有一颗痣,这种痣确实不是特别普遍,有时候也是挺能展现一个人的特质的。
所以······这老人是邵惠安的爷爷?他把自己认成邵惠安了?
应该是这样吧,要不然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解释这老人的行为了。
是邵惠安的死让这个老人变成这样的吗?
程芊叹了一口气,邵惠安出事的时候,她好像在朋友圈刷到过相关的信息,邵惠安一直和爷爷住在一起,爸爸妈妈都不在,爷孙俩相依为命,很辛苦。
怕是老人接受不了自己孙女自杀的事实,所以精神上出现了问题吧。
程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正出神,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门本来就没关,程芊看向门口,老人手里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和一罐酸奶,水果的皮被完整地削去,水果的块很小,非常容易入口,酸奶已经细致地插上了吸管,程芊愣了愣,随即双手接过,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了声谢谢,老人笑笑,摆了摆手,带上门走了出去。
不知是因为同情、怜悯,还是感动,程芊的眼眶有些湿。
程芊还保持着端着盘子的动作一动不动,她的嘴唇颤抖着,直到心里的酸涩化成眼泪落到她的手臂上,有些烫,程芊这才反应过来,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拿起上面的签子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好甜。
一个久未感受到关怀的人忽然被用心对待,她很难不受触动。
或许很长一段时间,老人和邵惠安就是这样在这个温暖的房子里生活的吧。
反正自己也无家可归,何飞的那栋冰冷的房子里没有一丝人气,还不如呆在这里,老人看她的时候好像永远含着笑意,或许是上帝觉得她过得太惨,决定给她一点温暖吧。
程芊靠在椅背上,双手垂在了椅子两边,她抬头看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呢?要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即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孤独,她听到外面老人在忙活着什么,但又怕吵到她刻意放轻了动作,这样的声音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要不,就这么留下来?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留在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家,享受做她孙女被照顾的感受?这样和利用老人生病骗他钱财有什么曲别?
可是如果她走了,老人或许还是会日复一日等在学校门口,期待接她放学,如果找不到她,他又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