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宝莛此话一出,满头大汗的大哥哥当即看向他和老爹,老爹也立即进入君主角色,沉声问道:
“小七,谁和你说的这些?还是说你自己想的?”
顾小七一副小朋友被质疑了的表情,不悦道:“没有谁和我说呀,我就是看见了,有点担心,而且云庐爷爷让我们和大哥哥聊天,我总不能把我们打架了的事情捅出来吧?”靠!等等,我说了什么?!
顾宝莛连忙捂住嘴,心虚的看了看老爹,谁知道老爹深深看了他一眼,倒是轻易放过了他,说:“原来你还打架去了,和智茼、厌凉一起?”
顾宝莛低着脑袋不说话,另外两个当事人小朋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被出卖了,也是愣愣的看着顾小七,然后面露无奈,迅速转移视线。
“此事一会儿再谈,先说说你说的那个臭臭的东西,小七狗儿,你说的那些臭臭的东西,就是所有士兵们的尸体,是我们这边所有遗孀的丈夫,寡母的儿子,他们不是臭臭的东西,是亲人,必须带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让他们的亲友见最后一面。”
顾世雍语气淡淡的:“他们为了你爹我卖命,我不能将他们就随随便便的丢弃在战场上,连给他们魂归故土的机会也没有。”
顾宝莛心想,这真是古代人最哀伤的寄托了,他们认为故土是很神圣的地方,死后必须安葬在那里,才能得到慰藉,如果没能回家安葬,那就是在外面漂泊,不能投胎转世,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没人祭奠,非常悲凉。
可若是大冬天这样将尸体运来运去,顾宝莛也就不说什么了,夏天时细菌和病毒的温床,很多病都是这种时候繁殖出来,然后迅速扩散。
顾宝莛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道理,可作为一个曾经生在红旗下,长在祖国里的花朵,一个连非典都没有什么印象的小老百姓,只在电视里和书本里了解过瘟疫的可怕,显然是不够的。
他莫名的感觉到自己似乎身处漩涡,他拥有现代人的远见,可是却看不见身边的波涛汹涌。
他应该做点什么,可是他才五岁,他能做什么?除了提醒老爹就地赶快将所有的尸体掩埋,还能做什么?
其实光是提醒应该也算是一种功德,就怕古代人完全听不进去,好像一个外星人过来跟你讲,你不该呼吸,你每呼吸一口,就是在慢性自杀,你只会觉得那外星人是个疯子,根本不会听话,也没有办法听话,因为呼吸对你来说,是生存的必要条件。
老爹说完,顾小七又听见大哥哥略有忧虑地说:“父亲,回来的路上,军中似乎已有不少将士犯了咳疾,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密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顾世雍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瞧了瞧,响声沉闷:“那依山秋所见,该当如何?”
顾小七跟个小拨浪鼓一样,谁说话就看谁,脑袋晃来晃去,最后定在大哥哥那边,见大哥哥手臂上割得差不多了,银盘里全是颜色古怪的肉糜,云庐神医动作非常迅速,此刻正在上药。
看状况,似乎手术比较成功,大哥没有中途昏过去,云庐神医也没有突然切到哪根神经,然后导致大哥手臂废掉。
顾山秋此刻的注意力已然全部放在了父亲所问的问题上,他思索片刻,不敢擅自作主,于是说:“往年瘟疫多发生在大荒之年,洪灾之后,饿殍遍野、尸体遍地之时,我们作战之后,基本都将死尸就地掩埋,没有集中堆放,以小车拉回,按理说,不该出现瘟疫,可小七所说的事情又不得不警惕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主公顾世雍面上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只是敲击着桌面的手停下动作,转而捏着桌上的茶杯,幽深的眸子盯着那茶杯看着,十足的漫不经心,却又充满生杀予夺的强大气场:“继续。”
“依儿臣愚见,必须尽快让入城的尸首入土,一日内必须全部掩埋,然后将所有患有咳疾之人与健康的人分开,让健康的人先行离开,其余的人留在此地,等痊愈后才可跟上,这样不会有传染的风险。”
顾世雍点点头,一双凤眼终于撩开,手掌一边抚摸自己小儿子的后颈,一边说:“那就按你说的办,今天你手术完毕回去休息,我让老二先去准备,晚上之前,全部办完,你去监督落实。”
一旁已经开始给大哥哥缝针的云庐神医忽地开口说:“这咳疾不像是瘟疫,十多年前老夫有在荣国边关防疫,那次瘟疫传播飞速,不足七日,满城斑驳,患者三日内便开始吐血,而我们这边不是。”
顾小七不敢苟同,坐在老爹腿上,和云庐神医辩驳:“神医爷爷这话不对,如果出现新的瘟疫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