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送来了饭菜。盒饭里有炸鸡和素炒油菜,小菜有四五种,色泽清亮,很是诱人。
“来来,先吃饭。”方向平把筷子的纸套替晓雪取掉,掰开,递到晓雪手里。晓雪没有一点胃口,出于礼貌,夹了根油菜用牙尖一点点咬着,见此状,方向平干脆把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晓雪,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我。”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重点突出地对晓雪讲了一遍,讲得非常客观,跟晓雪从钟锐那里听到的基本没什么出入。该诚实的时候,方向平绝对诚实。他必须要给晓雪留下一个可以信赖的印象。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让我们一起来做钟锐的工作!”方向平身子向前倾了倾,“晓雪,我们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以为前途就捏在自己手里。……人在二十岁时可以为理想孤注一掷,三十岁已然是输不起的年龄,到了四十岁若仍在彷徨徘徊,就可以断定此人此生注定无所作为。……一个年龄段必须有一个年龄段的定位和选择。……”
“是,是是。”
“钟锐的问题在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对不起,请原谅我的直率。”
“你说你说。”
“人一生活好了也不过六七十年,去掉前二十几年的学习,后十几年的养老,就只剩下三十年。三十年,真正是弹指一挥间啊。因此每一步的设计都要冷静,都要稳妥,都要科学。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是说不能有不可逆转的失败。……在这里我跟你交个底儿晓雪,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公司的大门永远为钟锐敞开,副总的位置也永远为他保留!”
“谢……谢。”晓雪哽咽了。
“不,我要谢你,感谢你能到这里来。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商量好如何说服钟锐的办法后,晓雪起身告辞,方向平随之起身,说,“我送你。”
钟锐给晓雪单位打完电话得知她早已离开后,再无别的办法,只好站在胡同口望眼欲穿地等。这时,一辆黑色大宇车停在了对面的马路边上,钟锐无意中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从车上走下来的是自己的妻子和方向平!
晓雪和方向平握手告别,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扭脸看去,方向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三人目光相对。
方向平先镇定下来,面露微笑对钟锐招招手,欲穿马路过来,钟锐扭头就走,晓雪愣了一下,追去。方向平住了脚,轻轻叹了口气:唉,大意失荆州!
钟锐脚步很快地走,晓雪小跑着追他,边叫:“钟锐!”
钟锐不响。
“钟锐,你听我说!”
钟锐仍一言不发。晓雪追上他,一下子堵在了他的面前:“我同意搬家!同——意!行了吧?!”
……
家中一片狼藉。钟锐、晓雪分头收拾东西,谁也不说话。电话响,晓雪接电话,是夏心玉来的。“妈妈。……正收拾呢。……丁丁晓冰去接了。对了妈妈,我们这套沙发您要不要?……那边哪里放得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您别来,来了也插不上手。就这样。”
楼下传来收破烂的叫声,钟锐开门出去。晓雪踩着床垫摘下了墙上挂着的结婚照,抚去上面的尘土,相片里,两个年轻人无拘无束地笑。门开,钟锐带着收破烂的进来,晓雪迅速放下了照片。
钟锐对收破烂的指点着:“那些报纸,还有那堆书。……”
收破烂的把报纸塞大麻袋里过秤。钟锐把一包衣服扔过去,晓雪不声不响拿过来。
钟锐解释:“是丁丁小时候的衣服……”
“他每一岁的衣服我都要留一套,做纪念!”随即把衣服收好,边对收破烂的道,“师傅,沙发收不收?”
“你要多少钱?”
晓雪咬咬牙:“二百。”
“五十。”
“我们这是花一千二买的!”
“……弹簧都松了,五十我都亏了。”
“不卖了,光这些海绵垫也值几百。”
“问题是往哪里放嘛。”钟锐插道。
“八十,怎么样,八十,这可是最高价了。”
晓雪拿起海绵垫摞一起:“不卖!”
钟锐说:“晓雪!”
晓雪头也不抬:“别再说了!”
钟锐便不再说,收破烂的凑到他跟前:“大哥,要不,给你们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