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引了柳凊到了暖阁外,就着蒙蒙亮的天色,嘱咐道:“你随二公子离府,父亲便不能再事事护着你了。你万事需得自己小心,多多护着少夫人,莫要惹了人家厌弃,可记下了?”
女儿瞧着有些懵懂,可还是应了他的话,点头应了“好”。
柳印也不知自己为何敢做出这样冒险之举,这样看重詹瑎。无甚所图了,现下亦不想女儿去肖想什么少公子侧室的位置,只要她随一个好主子,来日可为她的婚事说上几句话便可了。
柳凊这会儿心思也不再柳印身上,未等他说话,“爹爹啊,方才瞧着少夫人像是醒了,女儿可能进去问上一句?”
可不是醒了嘛。指尖血肉翻起,两个指甲盖都没了,大夫还得取下残甲,一面伤药便直直撒上……这样的疼,哪里还能昏睡着呢,活生生便给疼醒了。瞧二公子眼里泪花子都快溢出来的,想来是堵心难受的紧。
这二公子与老夫人的母子情谊怕是也没剩下多少了……
柳印劝道:“莫要进去了,将东西搬去府门口的车架上去罢,在外头候着就是了。一会儿便随二爷一块儿走罢。”
“也莫要轻易的唤里间那位作“二公子”了,往后便唤二爷就是。”既要出去自立门户了,如此也讨好一些。
……
知午阁现下烛火倒是亮堂了。因着配合大夫处置伤口,光线暗不得。
林烟中途便醒了。如大夫所料,根本熬不住那疼,口中呜咽,乱动作起来。好在这位将军府的主子爷是个手快的,即刻便按住了人儿。
强按着,照女儿家的气力是不足以挣脱的。大夫分心瞧了一会子,便听这位主子家极耐心的哄着,“莫怕,很快便不同了,二哥陪着烟儿,莫怕……”
“是大夫在上药,莫怕……千万忍着些,不要动。”
“二哥”这称谓倒是稀奇的,到底也是人家闺房中之事,不是外人该随意探寻的。
女儿家到底是要哄的。榻上的女子虽未睁开眼来,可也比起前头镇静不少,可看出死咬着软布熬着手上的疼痛的自觉来了。
有病人配合总比没有的好,大夫也是松了一口气儿,紧着手上的动作,将药粉一股脑的覆盖到伤处。粗暴是粗暴了些,浪费些许上等的伤药,可耐不住这样铺天盖地倾倒的法子止血快。
待血止住了,大夫一并将伤处包扎齐整,下头退热的汤药正巧端上来。
林烟此刻一身的冷汗,疼得身颤不止,喉头干裂的感觉奇盛。前面类似哭喊的声响全由软布堵在了喉中。她这会儿也便喉咙上也疼的很。
男人将她揉在怀中,刻意也避开了她的伤处。
……
他这般抱着小瞎子不是第一回了,在山源道也是这样。小瞎子也是为了养活他,而伤的,同现在没有半分不同。
是他无用了。
那大夫将热乎的汤药端在詹瑎手侧的床榻小几之上,看着两位的神情便也有些怪异。这位夫人手腕上那点朱砂可在真真实实的摆在那里,分明就是个处子。这二位当是已经成婚了才对,一口一个闺名的唤着,可这将军府二爷可真能忍得。
了了这样多的旁事,大夫哪还愿意深思什么,得了詹瑎口头的一句赏,便下去拿赏银了。
知午阁现下不是个热闹地方,不该来的人也不愿来阁中,也是凄凉了。詹瑎紧着时辰给林烟喂药,林烟一入口便呛了喉咙。咳了一阵儿,睁了泪眼,右手便扯着詹瑎衣角……
她记起了,自己原也有话要问他的。
如今这,算是怜悯还是什么别的?即便嗓子刺痛,她还是要问个明白的,“你,你是不是也要我会山源镇去?”
“我没有家了,你知道的。我的家……一把火就烧成灰烬了。你若无心对我,早早便不应该来救我的!”早早让她死在那些人的手下,也比来这里再被弃下要好。
詹瑎登时方寸大乱,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日来是要带你走的,你需跟着夫君走就是了,不要多想。那些冒犯你的,我都已处置了。”
林烟道:“不要……我不要在这里,我想你,我不要……”
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詹瑎不必细想也知道的。柳氏的那两位老宫人的手段,几多吓人,即便她瞧不见也真可感受得到那恐惧,手上的疼已烙印在她心上了。
“不在这里了,咱们不留在这里了。我们出府去住,外头的宅子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乖乖睡上一觉,咱们就到家了!烟儿,你再信我一会,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发烧了。嗐,浙江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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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寅时初,詹瑎一行的车驾始离了将军府的大门,往城西而去。这回的马车不似上回那样窄小,詹瑎抱着林烟在里间还是宽敞的。怀里的人额上还是直直冒汗,如那大夫所言,伤药的效用颇大,比起其余的伤药效果要好上许多,这其中要受的苦楚也比其他伤药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