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的眼睛顿时一亮,虽然这时他依然没有认出我们的主人公。
“好,好,老弟,”他说道,“我就和你走一趟。老乡,我马上就回来。你就敞开怀喝吧,老乡。”说着,他就挽起迪克的手臂,并稳了稳他那东摇西晃的脚步,径直向酒馆的门口走去。
他的脚刚刚跨过门槛,马上就有十只强壮的胳膊扭住了他,把他给绑了起来,还不到两分钟,他的四肢就已经被牢牢地捆在一起了,嘴巴里还给满满地塞上了东西,他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甩到了一间附近用来堆草的房子里。没过多久,他的伙伴汤姆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被扔在了他的旁边,于是这两个家伙就只好在胡思乱想中去挨过这一夜了。
这时,隐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预先约定的暗号正在号召福克斯汉姆男爵的随从集合。很快这伙人就根据人数多少的需要,大胆地占领了许多条船,并成群结队地向那艘桅杆上挂着灯的大船摇了过去。但就在最后的那个人还没有来得及爬上“好运号”的甲板时,岸上早已传来了凶狠的叫骂声,这也就是说,肯定有一部分水手已经发现他们的小艇不见了。
可要想在这时候把小船给夺回来或者报复他们一下,都为时已晚了。在那艘偷来的船上已经聚集了四十来个士兵,其中有八个是曾经航过海的,足以胜任海员的工作:就在这些人的努力下,船上的一叶风帆很快就挂起来了,缆索也被砍断了。而劳利斯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嘴里仍然在哼着那支海员小调,千里却把持着长长的船舵。于是,“好运号”迎着港口外的滔天巨浪,开始在黑夜里向前疾驶。
理查德站在帆缆旁。除了船上的那盏灯和大船后面肖尔比镇里那逐渐暗淡下去的点点灯光外,整个天空黑得让人觉得仿佛在地窖里一般。惟有“好运号”糊里糊涂地不时跌入到巨浪的波谷里,于是一个接一个的浪峰被撞开了花。突然,一阵雪花似的泡沫就泼到了船上,可是很快那些泡沫就又从船尾流入到浪涛里,转眼就消失了。
他们中不少人都在拼命坚持大声地祷告,而大多数的人都想呕吐,于是他们只好爬进底舱,躺在货堆里。大概是由于船身颠簸得过于猛烈,再加上劳利斯在船舵边不停地又喊又唱,因而即便是船上最勇敢的人,也对他们这次冒险充满了恐惧!
但劳利斯好像是凭着本能在驾驶着船,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波涛,驶到了大浅滩背风的地方,在那平静的水面上行驶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船就靠到了一条粗糙的石头防浪堤上,并被迅速地牢牢系在了此处。于是,船只在黑暗中一边颠簸起伏,一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五 “好运号”(中)
防浪堤离乔娜所住的房子并没有多远的距离。现在只等士兵们上了岸,就用这一支勇猛的部队将那所房子团团包围住,然后冲进大门,把姑娘带走。他们认为自己再也用不上“好运号”了,因为他们此刻已经深入敌后了,无论今天的事情成败如何,他们的退路都只能是倚靠福克斯汉姆男爵的后备军向森林撤退。
可是让士兵们上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所有的人都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而且由于很多人晕船,船上混乱不堪和杂乱无章的状况已经搅乱了他们的纪律;与此同时,夜晚的黑暗和海上的颠簸也已使他们的士气受到了挫折。只见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往防浪堤上冲,以致于男爵不得不挥舞着宝剑,在前边阻拦他的随从。就今晚的任务而言,这可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因为要阻止这阵乱哄哄的骚动,不得不提高声调。
等到纪律有所好转之后,迪克带领几个精兵先行出发了。此刻岸上伸手不见五指,乍一看去,海上那一闪而过的波浪,仿佛就像一个强健的人体,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暴风狂躁的怒号,把所有细微的声响掩盖得一干二净。
他们刚好走到防浪提的尽头,风就停止了。就在这一刹那,迪克似乎听到了沉重的马蹄声和兵器撞击的铿锵声,他马上让他的队伍停了下来,独自一个人向前走了两步,还爬到一个小山丘上去侦察情况。他在那里的确看到有人马在隐隐约约地移动。他感到十分沮丧,因为如果他的敌人真的已经有了防备,那么他们只要包围住靠岸那一头的防浪堤,那么他和福克斯汉姆男爵就会全军覆没。他手下的士兵全都背对着大海,而且又都拥挤在黑暗而狭窄的堤岸上,于是他吹了一声预先约定好的口哨,提醒大家注意。
谁知那声口哨反而惹出了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后果。就在口哨声响起的一刹那,一阵雨点般的乱箭,从黑暗中射了过来。防浪堤上的士兵本来就拥挤不堪,这下子中箭的人可不少,堤上的士兵面对这一阵乱箭,只是充满恐惧和痛苦地喊叫着。福克斯汉姆男爵就在第一阵乱箭中挂了彩,霍克斯利马上叫来人拿来火把,并把他抬回了船上。这样一来,他的部下在随后短暂的冲突中,就群龙无首了。那些敢于抵抗的人混战了一阵之后,很快就被随后而至的大乱子打消了斗志。
乱子就发生在迪克带领着几个部下在防浪提那一边的尽头防守的时候。当时他们正与敌人短兵相接,在双方都有一两个人受伤的情况下,战局相持不下。然而只一眨眼的工夫,形势便发生了变化,对从船上来的这一方突然不利起来了。这时有人竟然高喊一切都完了,而士兵们本来就已无心恋战,便如惊弓之鸟一般,伸长着耳朵,专门倾听着那可能不利的消息,这一下可就军心大乱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快上船逃命啊,弟兄们!”的叫喊声;而第三种人则暴露出胆小鬼的真正本能,就跟史书上记载着的所有兵败之时的情况一模一样,他们竟然高喊起来:“我们被出卖了!”霎时之间,所有的士兵都背向正在追来的敌人,毫无掩护地你推我挤、蜂拥着退下了防浪堤,一路上还不时发出划破黑夜的胆怯的叫喊声。
一个胆小鬼顾不得船头还被岸上的人拉着,就把船尾推离了防浪堤。逃兵们边喊边往船上跳,有的被拖上了船,有的却摔了下去,淹死在海里。有些士兵被追兵杀死在防浪堤上,而更多的人则是由于一时的慌乱和恐惧,在甲板上相互撞伤了。他们一个踩在一个的身上,像叠罗汉似的摔在了一起。最后,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出于偶然,“好运号”的船头从防浪堤边荡开了。就在这天翻地覆的混乱当中,早已有所准备的劳利斯,使出了浑身解数,灵活地挥舞着手上的武器,一直在船舵旁守卫着,并迅速地把船调整到正确的方向。于是帆船又开始行驶在波浪滔天的海上了。鲜血不断从它的排水管里直往外流,而甲板上已经堆满了倒下去的人,他们在黑暗中竭力地挣扎、蠕动着。
直到这个时候,劳利斯才把短刀插回了刀鞘里,然后回头对他身旁的一个人说道:“我已经在那帮没有出息的、只会瞎嚷嚷的野狗身上戳下了我的记号啦。”
当他们跳着、跑着、挣扎着逃命的时候,似乎没有人觉察到劳利斯在混乱中不停的左推右挡,拿着戳人的利刃坚守着他的岗位。现在他们的头脑大概清醒了一些,也可能是有人偷听到了掌舵者刚才所说的话了。
于是,当这伙受了惊吓的人慢慢定下心来后,就像人们由于怯弱丢了脸,就往往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不服从指挥,仿佛用这种方式便可以洗刷他们的罪孽似的。而现在正是这种情况:刚才那些丢盔弃甲、被别人扯着脚倒拖上船的家伙,开始纷纷责问起他们的首领,并要求惩罚某些人。
这种越来越高涨的怒气,最后一齐都发泄到了劳利斯身上。
这时,为了使“好运号”能在海面上平稳地航行,劳利斯已经把船头转向海上。
“怎么回事!”那些怨声载道的人当中的一个咆哮着说道,“他载着我们到海上去啦!”
“可不是吗?”另一个又说道,“我们肯定是被出卖了。”
于是他们众口一词地嚷着说他们被出卖了,并尖声地叫喊着,说着可怕的誓言。他们非要让劳利斯掉转船头,赶快送他们上岸不可。劳利斯气得咬牙切齿,但仍然默默地继续掌着舵,朝着正确的航向,让“好运号”在滔天的巨浪中穿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