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信封处,果然是陆家来信,李云璧指尖颤了颤,站在书案边好半天不敢去动,可也说服不了自己就此离开书房。
小半盏茶时间,到底没能忍住,将手伸了过去。
本就是拆了封的信,从中抽出信纸来太过简单,她把信中内容极快的通读一遍,而后就跌坐在书案边的椅子上,泪珠砸在信纸上时,才惊觉,连忙把泪抹了,小心将信纸上的泪水拭去,又在定婚、婚期那里看了五六遍,终于抖着手把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里。
李云璧知道因为她已经让她娘极不喜陆家了,抹干了泪,平定了情绪,小心看着外面无人了才悄悄走了出去,抱着她的账本回了自己院子。
她自觉伪装得极好,便是难过也是避了人,却不知道但凡情绪不对,又怎么可能当真一点不露形迹,何况丫鬟换过了,新的丫鬟是庄子里选上来的,不止是听她的话,对当家太太更是俯首贴耳,分到她身边之前在钱氏那里领的教诲就是:“小姐那里有什么情况,都需要及时汇报到我这里。”
自然,这是悄悄的。
李云璧从正院回去,眼睛像是哭过,那丫鬟只和她打了个照面,小心看了几眼,转头就报到了正房钱氏耳中。
钱氏听了丫鬟的话好半晌没说话,而后才道:“继续留意小姐情绪,也别叫她察觉了,当着她你只作什么也没发现。”
丫鬟领了命退下,钱氏揉着眉头好半天没作声,末了起身往李存义书房行去。
端端正正摆在书案上的一封信,她拿起,取出信纸展开,眼泪在纸墨间到底留了痕迹。
那一点泪痕,当真是叫她对陆承骁、陆家都生了迁怒和恼恨,自己的女儿,纵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她可以嫌,可以气,可以教,可却见不得她因着另一个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去伤心痛苦,难过落泪。
钱氏清楚自己这是迁怒,她咬着牙,迁怒又怎样,她还非就要迁怒!
尤其在第二日又见李云璧时,见她一如往常,到点了就来正房请安,学管家理账,听得丫鬟悄悄来报,回去后又是一个人发怔,午间歇息后枕上也有泪迹。
那份心痛就更如剜心一般。
钱氏强忍了那份疼痛,李云璧一如往常,她也就一如往常,母女二人,一个假装自己不曾知道陆家要办喜事,一个假装自己不曾发现另一个的伪装。
不揭穿,不说破,这是钱氏最后替女儿维持尊严的法子。
如此到了下午,钱氏说差不多该做秋衣了,道是日头太毒,让李云璧还是留在家中,自己单独去了一趟隆兴布铺。
伙计一见钱氏,忙就迎上前招呼:“姑太太,您怎么来了。”
钱氏笑笑,问:“你们东家呢?”
“东家在后边库房,您里边请,小的去喊东家。”
引着钱氏进了铺子后边的花厅,泡了茶,又去请了东家钱弘出来。
钱弘见妹妹这时候来,还有些奇怪:“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日头怪晒的,置秋衣也还不到时候吧,现在店里的秋布不是新款,新布还得看天气,要八月上旬或中旬才到。”
钱氏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非买布,很少会往他铺子里来,便是有事,也是往家里去寻他,因而钱弘有此一问。
“自然是有事,我有件事要托付大哥,家里说来不便。”
这是要避忌家中几位嫂子了,钱弘面有疑色,不过还是点头:“什么事你说。”
钱氏四下看了看,钱弘看出他顾忌,道:“后宅无人。”
话是如此,心中越发疑惑。
钱氏听后院这边无人,这才把身子微倾过去,压低着声音把事说了。
钱弘一惊:“你说什么?当初不是你让我照应的?”
钱氏眼中闪着冷意:“当初是为报恩,可现在我不乐意了,大哥你从前跟朋友合进,现在就还是去跟你朋友一起合着进货,这应该没问题吧。”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钱弘应下,只是不解:“可这到底为什么?总有个缘由吧?”
钱氏咬牙:“大哥别问,只应承我就行。”
钱弘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他向来是疼这个妹妹的,钱氏让他别问,他就当真不问了,只是说道:“那下个月陆洵来找我,我到时可怎么说?”
“不用明说,大哥找个话头敷衍过去就行了,一回不成,他心里也就有数了。”
钱弘点头,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妹夫知道这事吗?他还没回来,应该不知道吧,到时候问起,你怎么解释?”
钱氏面色不变:“我又没害人,只是不愿再帮了而已,谁还该当帮扶谁一辈子的吗?放心,他若问起,我自有话与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