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青砖墙将新旧城区切作两半,罗马假日的员工食堂在砖墙另一面的老棚户区,窄巷里一间三十多平方的小门面,供应两餐,晚饭和宵夜。
小莱买了许多一次性纸碗和筷子,床底下纸箱里摸出三个,领着方简和汪霞溜溜达达晃去吃饭。
天色正好,夕阳洒落一片温暖的橙黄,晚风消去暑燥,柔柔拂过面颊,此时所经历的一切对方简来说都是有趣、新奇的,包括跟无数的陌生男女一起排队打饭,蹲在自建房两侧楼梯和斜坡上大口吞吃。
两年前的春天,方简被安排到姐姐的公司做一名前台,每日负责接待,订咖啡,收发快递等杂项。
董事胞妹与精神病患者的双重身份,谁敢劳她大驾,大家都很默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原本的前台小姐跟着她过了段神仙日子,俩人整日蜷在位置上抠脚玩电脑,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干了两个月,方简一分工资没拿到,财务让她找人事,人事让她找董事,方纯的回答是她没有履行到一丁点的岗位职责,不配有工资。
方简登时妖性大发,董事长办公室里好好教教方纯‘六亲不认’四个大字怎么写。
大多数躁郁和抑郁病人在心理医生处得到的建议是:努力工作,好好爱人。
在工作中获得认同感,在爱人身边收获幸福,当然这里的爱是很广泛的,可以是亲情、友情以及爱情。这是维持身心健康的最佳途径。
方家代传的挫折教育,将方简所有自我疗伤途径全部摧毁,她没有朋友,家人也认为她不适合且无法胜任任何工作。
这是方简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是她在决定去死后勇敢迈出的第二步,第一步是破处。
完美执行的破处计划,是第二步迈出的坚实基石,方简不知道第三步是什么,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没有犯错的前提下,罗马假日的财务不会随意克扣她的工资。
吃过晚饭,进场后就是服务生的身份了,方简的优秀骨架把西裤马甲穿得很好看,过长的刘海被小莱用一根胡萝卜发夹别在一侧,领班递来一只腰包,里面装有开瓶器、圆珠笔以及开单用的三联小本。
“姜小莱就是你的师傅,这几天先跟着她熟悉场地和工作流程。”
方简乖巧应好,点名后人群散开,各自清扫负责区域,小莱没怎么让她动手,方简去卫生间洗抹布的功夫,她一人连扫带拖全部清扫完毕。
“过来坐着玩吧。”小莱招呼她。
洗干净的抹布叠成小块搭在储物柜一侧挡板,方简四处看看,大家差不多都打扫好了,三两成群缩在角落里玩自己的,乐声低沉舒缓,是张宇的《雨一直下》,高端音响设备带来绝佳听觉盛宴,非常放松心情。
三人坐在承重柱后大卡的半圆沙发上,方简紧张地搓着膝盖,不放心地四处观瞧,“这样没事吗?”
“上班就是混日子嘛,能混就混。”汪霞从裤兜里抓出一把开心果分给她俩。
小莱把一边小储物柜上放的酒单递给她,“啤酒和小吃的价格记住就行,记不住也没关系,先写再算。”
方简摸出手机借光背酒单,小莱不时提问,答对就奖励一颗开心果,背完就不再教了,只说来了客人跟她走一遍流程就行。
八点领班摇着塑料巴掌通知大家站位,汪霞回到自己的位置,靠在卡座沙发背上,小莱突然说:“我今晚就唱雨一直下。”
方简没懂,愣一下,低头,“什么?”
小莱高声,“我说我,今晚就唱张宇的《雨一直下》,音控放歌是给我听的,让我再熟熟调子。”
方简还是没懂,小莱不再多说,打个响指,“上班吧。”
十点,她丢下三张散台的客人走了,二十分钟后出现在大t台,头发散开,换了身黑色吊带亮片裙,银色尖头细高跟,拍拍话筒热情跟台下客人打招呼。
如果不是那声熟悉音色的高喊,方简绝不可能认出她,反差太大了。
“是小莱!”汪霞挥舞着双手一蹦一跳。
“是小莱……”方简一脸懵,“她怎么突然跑去上面。”
曲声未起,汪霞已经开始摇晃着身体打节拍,“她一直唱啊,周六周日都唱,你们这么熟,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