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四周,我一屋子的东西,我的衣服,我的玩具,我的书本,怎么可能一个小箱子能装得下,亏她想得出!
她出去了,留下那个小红箱子在角落里。躺在小chuáng上耵着它看了一会儿。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直坐起来。
我禁不住想,我妈是不是疯了?她到底要gān什么?
真无法想象,当池振宸再来这里,看到一夜之间竞人去楼空,会是什么感觉。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怜,这些年,他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可是我的妈妈,却只是想着如何不打招呼地逃离他身边。
还有那个池轩,听说他就要来省城读高中了,别墅里有个房间,是留给他周末来住的。我其实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他,但我会不会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他了?
那一瞬间,我有个冲动‐‐起chuáng给池振宸打个电话,通知他。我知道只要他肯挽留,我妈是不会走的,再说,我真的很害怕那种四处漂泊的生活,怕极了,如果再让我回到堂子街那种地方,我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我妈又推门来催我收拾。我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全都想带走。踌躇半天,最终还是胡乱捡了些东西放到箱子里。我看了看抽屉里我珍藏已久的早已经变色的礼物,终于决定不带上它们。如果这是一个向过去告别的时刻,或许让它们留在这个他曾短暂停留过的地方,与我的记忆一起,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
再见了,神秘人。
把门关好,我掏出手机想给池振宸发个信息,但是,我很快发现,我竟然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因为这几年,我从来就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或者是发过一个短信。我在他的生活里,除了偷偷摸摸叫过他几声&ldo;爸爸&rdo;,根本就是一个路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如今,想要临阵倒戈通风报信也显得分外尷尬。夜深了,怀着绝望的心qg,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想看看我妈有没有睡着,如果睡着了,我准备去偷看她的手机,找到我想要的号码,就算要走,无论如何也应该打个招呼的,不是吗?
没想到我妈房间的灯还开着,我听到她在里面哭泣。一刹那我有种错觉,我以为池振宸在,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的,我妈是一个人在哭,她哭得好伤心,仿佛肝肠寸断。透过门fèng,我发现她在写信,侧对着我的身影微微颤抖着,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痛。我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看着她不时停下来掩面痛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封信她一定是要写到天亮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她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最后,她把那封给池振宸的信留在客厅的茶几上,接着对我说:&ldo;咱们走吧。&rdo;
&ldo;去哪里?&rdo;我问她。
&ldo;沈阳。&rdo;她说,&ldo;快点,误车就麻烦了。&rdo;
&ldo;肚子好痛!&rdo;我捂住肚子说,&ldo;我想上厕所。&rdo;
&ldo;快去,给你五分钟!&rdo;她看上去很生气。
我在厕所里廉了快十分钟,她在外面敲门,催了我三次这十分钟没有改变我的命运,池振宸没有出现,没有如我所愿地堵在门口说:&ldo;你们哪里也不许去!&rdo;
临走前,我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掏出早就藏口袋里的铅笔,在马桶上方的墙上用力地划下了两个相粗的字:&ldo;沈阳&rdo;。我很希望,池振宸,或者别的什么人,能够看得见。很多年以后,我看了一部电影,叫《肖申克的救,赎》我意外地发现,我妈真的和里面那个男主角挺像像。那个男的是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来越狱。而我妈或许从跟了池振宸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计划着如何离幵他。这个计划不知遒在她脑子里复了多少遍,才让她可以完成得如此完美,天衣无fèng。
她不仅骗了他,还骗了我,我们根本没有去沈阳,在那灰色的开得迟缓得不能再迟缓的列车上,我睡睡醒醒最后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站台,我被她匆匆地拉下了车。
&ldo;沈阳到了吗?&rdo;我问。
&ldo;不去了,在这里转汽车。&rdo;她拖着大包行李和我的小箱子,一个人昂首走在我前面。我闻着站台散发的恶臭气味,目送那辆老旧的灰色列车哼哧哼哧地离开,仿佛是拖着我童年最后的一点儿幸福时光,慢慢慢慢离开了我的视线。
几经周折,她终于把我带到了一个南方小城。我们带的东西很少,几乎是重新开始。而她早就看好了这里的房价,找到了房屋中介,迅速地买了一小套房子。房子的面积正好能解决我俩的户口问题,于是我在开学的前一天也顺利地进入了当地一所不错的中学,拥有正规的学籍。而她自己,则在小区门口幵了一家小店,专门卖她自己做的衣服。衣服都是手工做的,只此一件,一口价,爱买不买,生意居然不错。足以维持我俩的日常幵销。
店名是我起的,她很中意。那个小小的招牌,挂在很不显眼的地方,不认真你根本看不见,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雀斑。
第5章
我该怎么来讲我的初中三年?
故事好像很多,但其实都很无聊。
我始终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选择来这个小城落脚,这里的阳光好像从没热烈过,雨总是说下就下,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无法适应它的cháo湿和y冷。我常常想念北方,肆nuè的风沙,灼热的阳光,林立的高楼以及小区门口新疆烤rou串的浓烈香味,那才应该是真正的城市吧,大气,包容,自由,让你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但因为她回不去,我就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我并不是怨恨她,我只是想不明白,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就算不是池振宸,愿意养她的男人也不计其数,她为什么却宁愿选择现在这样的生活?就算远离了贫穷,孤独也是逃不掉的宿命。
她真的安心于此吗?
我没问过。不知道是不是xg格使然,我们母女俩很少谈心,尽管相依为命,我好像也无从去了解她,哪怕她嘴角上扬,也总觉她有满腹的心事。只有一点我从不怀疑,她在怀念某人,那是一定的。
长久以来,每晚服三粒药丸,一粒白两粒棕,是她睡前必须的功课。
我问过她是什么,她答我:维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