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就晓得吃。”
小伍的手很修长,每次交握着的时候,他总喜欢用掌心刻意的摩挲着我的,光滑而带点暖意。
就像现在,绵密的情意从掌心传来,我的胸口也跟着暖暖的,暖暖的。
危机又一次解除。呼!总算松了口气。
杰笙是肝胆胃肠科的住院医师,阿真的胃癌治疗方式和进度,当然也就全由他一手掌控安排。不但商请权威外科主任亲自为阿真开刀,他还抢站第一助手的位置,全程陪伴到底。
肿瘤手术结束后,杰笙双眼布满血丝,拖着脚步拉着我并肩坐下。他耙了耙头发,疲惫的说:“已经切除得很干净了,接下来就看化疗的状况了。”
“嗯。”我用力点头,泪腺又开始失去控制了。“你对阿真实在太好……呜……害我好感动……”
“没办法,谁叫我爱上了呢。”他笑着用衣角抹了抹我狼狈的脸。“傻瓜,别哭啦。”
绿色的手术衣上有着暗色污渍,还有浓浓的药水味,我忍不住要皱眉头,心思又飘荡了起来。
有多久没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了?自从小伍回到台北后,我就没有机会像以前一样守在医院病房的station陪着他了。
住院医师的工作本来就琐碎繁重,再加上刚换了新环境,更需要花心思适应熟悉。如此一来,我们能讲电话的时间更少了。
总是惦记着他。常常看着电话,犹豫着该不该按下熟悉的号码,唯恐干扰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补眠时间,或是打扰了他总是处在紧急状态的工作。他的处境我都能理解,只是那股怅然若失的情绪,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漂浮游走。
他也会像这样,时时牵挂着我吗?
台北和高雄的距离,有三百多公里远,而我和小伍的心,又有多远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杰笙听见了,笑着摸摸我的头。“小安,放心吧,阿真会没事的。”
我有点脸红,刚刚其实并不是想着她呀……这个只顾爱情的坏朋友,唉。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人生就像是参加考试,每个人的强项不同,有的人数学好,有的人国文棒,为了至少能够及格,强的地方要更强,才能把弱的部分补足;弱的地方也要想办法往上拉,免得拖累了整体分数。所以,无论在工作上、在生活上,喜欢和不喜欢的事情,我统统都接受,希望能够力求平衡,好让我的人生至少能够及格。”
这么深奥啊。唉,原来我真的和杰笙不熟。
他换个姿势,斜靠着椅背继续说:“但是阿真就不是这样想。她的人生没有及格不及格这回事。活着,就得好好活着,没有什么好商量好推托的。但是一旦失去活着的目标,她的心就完全垮了。”
“所以上次自杀是?”我忍不住想问。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搁了好一阵子了。阿真从不提起那件事,即使我问过好些遍了,她也只是笑笑,随便敷衍过去。
“就是因为失去活下去的目标啊。”杰笙敲了我一记。“你问这什么傻问题啊。”
“唉唷!那什么是她活下去的目标?总得找出问题点,免得下回她又发作啊。”
“放心吧,她现在活下去的目标可多着呢。”杰笙打个呵欠。“啊,阿真怎么还没醒呢。”
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我。算了,过去已经不重要,活在当下、放眼未来,这才是要紧事啊。
我向公司请了三天假,加上周末,整整陪了她五天。
有了爱情力量的加持,阿真恢复的速度果然特别快。这五天里,除了见证了杰笙的真情真意,连他的爸妈也非常关心阿真。就像今天,杰笙才刚推着阿真去外面的草地上透透气,沈妈妈就拎了一锅鸡汤进来看她,不但小心翼翼的盛好放凉,连我这个不太称职的看护也分到一大碗。
“来,小安也喝一点,这几天太辛苦了,要补一下喔。”
我尴尬的红了脸。“没有啦,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还吃得比病人多耶。”
沈妈妈呵呵笑,爽朗的说:“吃得比病人多是应该的呀,你没听过照顾病人比躺在床上的病人更辛苦吗?再说,阿真刚动完大手术,只能少量进食,沈妈妈煮了这么多,小安可得帮忙多吃一些啊。”
在这一刻,我真的打从心底万分感动。有沈妈妈这么疼惜阿真,她往后的人生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我细细的抿着浓郁的鸡汤,沈妈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听说小伍的妈妈不太赞成你和小伍啊?”
啊?一口鸡汤险些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