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方木很想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我心中……”
冲动到此戛然而止,方木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也停在原地,仿佛电影画面中的定格。
他心中到底怎样,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小楼门口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廖亚凡和赵大姐一前一后地走来。廖亚凡脚步匆匆,边走边挽起袖子,眼睛一直在米楠和方木身上扫来扫去。赵大姐则一脸满足的笑容,白色羊皮护膝套在裤子外面,分外醒目。
廖亚凡一屁股坐在米楠和方木中间,先甜甜地叫了一句“米楠姐”,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抢过米楠手中剥了一半的白菜。
“我来帮你干。”
廖亚凡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方木和米楠都吃惊不小,迅速对视一下之后,米楠先露出笑容。
“好。”
廖亚凡看看地上的白菜叶,转身拍了方木一下。
“肯定是方木干的吧?”廖亚凡意味深长地瞟了方木一眼,“他呀,什么都不会干。家里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都是我一个人。”
说罢,她推推方木,言语间宛若一个娇嗔的小媳妇。
“去吧去吧,找地方歇着去,别在这捣乱了。我和米楠姐干就行。”
方木先是惊愕,随后就意识到廖亚凡是在演戏。在那些“假想敌”一一排除之后,遇到米楠这个货真价实的对手,廖亚凡自然不会甘拜下风。
赵大姐当然不了解这些,推推方木的腰,吩咐道:“你去把酸菜缸刷一刷,再帮我们码堆。这边让米楠和亚凡干就行——这本来也不是你们男人应该干的活儿。”
方木只好服从。刷完酸菜缸,他就蹲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吸烟,间或把处理好的白菜堆在墙角。廖亚凡手脚麻利地干着,嘴里也不停地絮叨。看上去两人在亲亲热热地聊天,实则米楠很少插嘴,偶尔嗯啊地回应。
方木一边干活,一边留神倾听两人聊天的内容。廖亚凡说的主要是她和方木之间的事,其中不乏夸张之词,方木听了都觉得脸红。
“这鞋漂亮吧?那天下雪了,老方看我还穿着单鞋,当时就急了,立马跑到商场里买了靴子和羽绒服送过来——特意送过来的啊。我说这靴子太贵了,他说没事,你别冻着就行,多花点钱不算啥——老方这靴子多少钱来着?”
方木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忘了。
不明就里的赵大姐拍拍方木,眼神中满是欣慰和赞赏。
方木移开视线,心想我他娘的从方叔叔到方木,再到老方,变得还挺快的。
几个人手脚不停,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把酸菜缸装满,其余的白菜也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墙角。
空气寒冽,混合着白菜特有的甜香,吸进鼻子里令人心情舒爽。赵大姐早早就炖上了五花肉和白菜、豆腐,院子里香气四溢。米楠洗过手脸之后就要告辞,被赵大姐死死挽住,非要她吃过饭再走。米楠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在那张熟悉的长条餐桌旁,大家悉数就座。喧闹的气氛宛若几年前,只不过廖亚凡已经青涩不再,赵大姐华发频生,而那个慈祥的老院长再也不会出现了。
孩子们对食物的热衷却毫无二致,喷香的饭菜一端上桌,就引起小家伙们的哄抢。不到一分钟,每个孩子都捧着冒尖的饭碗大快朵颐。
开饭前,廖亚凡曾经没了踪影。十几分钟后,她拎着一大袋啤酒、熟食回来了。赵大姐兴致很高,嗔怪了廖亚凡几句之后就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廖亚凡拉开一罐啤酒,不由分说地塞进方木手里。方木急忙拒绝:“我开车呢,不能喝。”
“你是警察你怕什么啊?”廖亚凡不以为然,“没事。”
说罢,她又递给米楠一罐,眼盯着她说道:“米楠姐,你又不开车——没问题吧?”
让方木感到意外的是,米楠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拉开啤酒,仰脖喝了一大口。
廖亚凡的情绪更加高涨,分发一圈之后,除了信佛的陆海燕,就连崔寡妇也捏着一罐啤酒小口啜着。
孩子们对酒没有兴趣,吃饱之后纷纷下桌,留下几个大人边吃边聊。饭菜很快一扫而光,廖亚凡又拿出刚买回来的熟食,切了几盘权当下酒菜。陆海燕陪着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回房间诵经,不胜酒力的崔寡妇也早早回房休息。餐桌旁只剩下方木、廖亚凡、米楠和赵大姐四人。
酒的确是放松身心的好东西,尤其是经过紧张的劳作之后。方木只喝了半罐啤酒,就感到全身舒坦,疲劳和倦意也一扫而空,连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不过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始终提心吊胆地看着这几个推杯换盏的女人。
廖亚凡喝得最多,面前堆了好几个空啤酒罐,粉白的脸颊已是一片潮红。说到动情处,还抱着赵大姐又哭又笑。大概是因为难得放松一下,赵大姐也没少喝,倒不怎么说话,只是噙着眼泪,抱着廖亚凡一遍遍摩挲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