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是个意外,她在宿舍和室友发生了争执,不小心掉下来的?”岑鹤九问。
男生摇头,“宿舍阳台的栏杆在胸口位置,没那么容易掉下来。而且,那晚她宿舍就她一个人。除了自杀,没有其他可能。尸检一切正常,身体没有病变,没有抑郁症史,也没有家族精神疾病遗传史。”
“那就奇怪了。”岑鹤九一边揣摩,一边冲容音投来臭屁的眼神,示意她猜错了。
容音不屑地比口型回去——你也没猜对。否则怎么此刻这么苦恼。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做噩梦,一闭上眼就看见她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对我说对不起,可眼里流出来的分明是血……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她忽然转过身,后脑勺是摔凹进去的,再一个天旋地转,我发现躺在地上摔成好几块的变成了我自己,而她又成了好好的人……”
慎鉴晃着手中的茶盏,杯底细渣聚成形状不定的图腾,“音音,你怎么看?”
“那女孩儿死后仍缠着他,有想要捉替身的意思。可见她要么是怀着极大的怨恨自杀,要么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害的。”容音总结道。
“也不知是什么人办事,屁股擦得这样不干净。”慎鉴手中的茶底慢慢凉掉。
岑鹤九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个古朴的梨花木盒子翻了翻,“这么多年,你还不习惯?”
言下之意,他们这样的职业,给人擦屁股已是常事。
男生听得胆战心惊,更加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我……我这是真的被缠上了?我还能活多久?”
“放心吧,你还能好好活着。”岑鹤九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串红玉珠串,“你把这个带回去,这两天可以暂时睡个好觉,人养足了精气才能百无禁忌。至于你前女友的事,过几天我们会派人过去处理,告诉老徐可以放心了。”
容音眯眼,那红玉珠串上凝聚的力量,和她先前那个银镯子有些相似。
送走男生后,慎鉴斟酌地问:“阿碧尚未恢复,不能带他去封魂吧。”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岑鹤九点了一块沉香,古老的香气仿佛能唤醒人心中神秘的灵感。
容音的腿没完全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也没有要主动请缨的意思。
岑鹤九刚才一晃神,香没点好,火星儿闪闪欲灭,燃熄不定。
慎鉴用修长手指拨去上面浮灰,容音一句“小心”还没出口,他的手已经收回,若有所思地说:“我去吧。用最一般的法子对付那些东西,我还是知道门道的。至于老徐介绍来的那个男生,魂魄惊了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平缓的,要带娃娃一起过去帮个忙了。”
娃娃?
“娃娃能帮什么忙?”容音疑道。
慎鉴勾了勾嘴角,“你还不知道?娃娃的真身,其实是只猪。”
“???”
话音刚落,娃娃就从年画上滚下来跳着脚反驳,“你才是猪!老娘明明是只食梦貘!”
第87章忆少年06
从年画娃娃到妖娆女子再到一只长得很像宠物猪的食梦貘,娃娃实在是给了容音太多惊吓。
她以前就好奇一个年画娃娃到底是怎么想的,会时不时用妖娆美女的面貌跑出来迷惑人心。如今才想起她在书上看过,有种传说中的妖物叫“貘”,短尾长鼻,后足三趾。因为可以出入虚实吞人梦魇,所以又被称为“食梦貘”。
生物梦境灵气充足,噩梦则是食梦貘的主要养分。以噩梦为食的食梦貘自身形象飘忽不定,常中幻象而化形,所以一般妖物做不到的“七十二变”,对食梦貘这种东西来说易如反掌。
“我说怎么自从在忘虑阁留宿,夜里就睡得格外好。”容音揉着额头说道。
燕丘的阴影挥之不去,她虽身出锁龙山,但仿佛神思却留在了那里,只要闭眼,没有一晚不是梦到她的父母。
但自从回到忘虑阁,噩梦便仿佛被驱散了,她一度以为是店里所燃安神香的缘故。
娃娃嘟着嘴,很不乐意的样子,“讨厌死了,又说我是猪,就是因为他们总这样说我,我才想换个可爱的形象啊!”
岑鹤九看着活蹦乱跳狡辩的娃娃,眼底有慈父般的欣慰,“娃娃是我当年在外闯荡时半路捡的,当时路过一片灾区,民不聊生,虽说噩梦丛生,但是食梦貘本是致福之兽,在祥和之气稀薄的地方也难以生存下去。当时娃娃奄奄一息,我便把她带回来,让她自己选择合适的栖息处修养,这丫头随阿碧猴儿精,看中了我家祖传的一幅年画。”
娃娃脸红地争驳:“什么叫我随阿碧,我们祖先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山海经》,那会儿阿碧说不定还只是被‘他山之石’攻的那块玉呢!”
岑鹤九嫌她吵,提着娃娃的小辫儿扔给慎鉴,让小慎子带孩子去了。但容音看着,慎鉴的带孩子套路表面上是哄骗,实际上是恐吓,娃娃一跟他待着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食梦貘心性天真,又恰巧看中我店里福泽最深厚的古物,我也想这就是机缘,运气好说不定就可以顺手救她一命。”岑鹤九拿眼角斜了娃娃一眼,“谁承想,生命力还真就这么顽强。”
听见岑鹤九的感叹,娃娃怨念的眼神遥遥飘过来,“哼,我是你捡回来的,小黑可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容音看着扒在屋顶上的乌黑一团,所过之处乌烟瘴气,不禁替岑鹤九揪心,“你这年轻的错误犯得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