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
他害怕极了。
岑鹤九突然抬起头,深黑的眼底丝毫没有笑意,嘴角却勾出惑人的弧度,盯着容音狭长泛红的眼问道:“你害怕吗?”
容音怔了怔,继而摇头,“怕死吗?不怕的。”
她经历过很多生死线,是真的不怕。
可是回过神来的时候,顺着下巴往下滴的水渍又连成了线,怎么也止不住。既然不怕死,她到底为什么哭呢?
岑鹤九咬着牙,俊雅的桃花眼泛起绯红,三分妖冶七分清隽,活像话本里走出来的精怪。眼里的温热落下之前,岑鹤九以窒息的力道将容音按到怀里,容音的耳贴住他的胸腔,听见其中有山海颤动,“可是我怕。”
容音任自己的眼泪将他的前襟打湿,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缓缓环住他的腰背,给了他一个有力的回应,可是这一刻,就连这有力的回应都显得那么没有底气。
岑鹤九把鼻息埋在容音瘦削的颈窝里,容音颈窝泛痒,能感觉到有水流顺着肌肤的纹理滑下来。
她的心突然翻搅似的发疼。
岑鹤九的声音几乎是乞求,贴在她耳边说:“别离开我……容岁弦,别离开我……我会想到办法……救你的,你不要怕。”
容音听见他放软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决堤,怎么忍都忍不住了。
她笑着回应:“那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不会的。容岁弦,你是个天师,那些歪门邪道夺不走你。”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也令人心安,手臂用力到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肉中,“我不许。”
“好。”容音的睫羽轻轻落下,遮住疲倦的双眼,她轻拍岑鹤九骨骼分明的脊背,安慰道,“我不会走的。”
刚才几分钟内下的决心,又不过几分钟,便被彻底打消了。
岑鹤九说得对,他们是同伴,是恋人,是携手作战的天作之合。比起敌人的强大,世上没什么比同伴互相不信任更可怕的事。
再一次下定决心的容音懂了,原来她不是害怕生,也不是害怕死。她怕的是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再也捕捉不到他惊叹风尘的从容笑意。
原来软肋是这样教人牵挂的事物,明知那是致命的弱点,却也想将它藏起护好,不容许有一丝风波的扰动。
第82章忆少年01
唐代诗人顾况有《登楼望水》云:“鸟啼花发柳含烟,掷却风光忆少年。更上高楼望江水,故乡何处一归船。”
——前言
这一晚折腾得够呛,岑鹤九见容音手臂上的伤口实在严重,本想带她去医院缝针,但又怕半路再遭围堵遭遇不测,正在瞻前顾后的时候,慎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