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如摁了定身穴似的,直直看着男人那一双点染着一丝春。情的邃眸,眼底再是容纳不下任何东西,心绪稍显得有些几分忐忑,一直挤压在心腔之中的悸动,俨似震翮欲飞的白鸽似的,扑腾扑腾地在掠起阵阵涟漪,最后化作了润物细无声。
哪怕实战演练过多次,但每一回仍是紧张无比。
随着距离的进一步拉近,景桃鼻腔之间浸满了他的木霜清气,她因是紧张,徐而缓地阖上了双眸,接着,她听到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上,传了一声闷沉而舒朗的低笑声,他离她很近,散漫地笑了开去,略微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鼻梁前,如绵绵麻麻的针刺,扎在了听者心内深处。
景桃蓦地撑开眼睑,一抬起眼来,就看到男人的邃眸,他的桃花眸翘起了一丝痞雅的弧度,潋滟眸色里露出了因恶作剧得逞的笑,他伸出手指轻轻刮蹭着她小鼻梁:“桃桃想什么呢,嗯?”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蹭刮着鼻梁,触感一片温腻,拖腔带调的,字字句句之间皆是笑色,裹拥着几分不正经,
景桃的面容一霎地涨得几分赪红,红得几欲滴出血来,她居然,被耍弄了,甫思及此,她眼底涌出了一丝羞愤,低嗔了一句:“……侯爷!”
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庶几只隔着一片纸页的距离,因此,彼此的思绪皆是一览无余。顾淮晏要笑不笑地摸了摸她脑袋,手指摩挲着小姑娘微微凝起的眉心:“桃桃不高兴了啊?”
“……”景桃轻轻撅着嘴,总感觉自己不太能服输,于是乎,她垂敛着眼睑,微微启唇,“有一点点。”
顾淮晏露出了一副了悟的样子,先是煞有介事地凝眉思忖几秒,继而笑了笑:“那不如这样……”
话落,他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压了下来,额庭抵着她的额心,鼻子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她的,如羽毛似的,温柔又缠绵,在景桃愣怔的注视之下,他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眼睑懒懒地撑着,看着她,一字一顿。
“让你欺负回来,怎么样?”
男人音色带着倦懒的低哑,听在她的耳廓之中,俨似一簇一簇花火,若有似无地扫过耳蜗里每一根容貌。
顾淮晏一直在步步为营,把陷阱设下来,一步一步请她纵身跳入瓮中,她明知他在这般做,但就是,她抗拒不了——他就像是一只狐狸啊。
景桃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将自己笼罩在怀里的男人,她袖袂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不自觉把手蜷在了胸口处,无名指深深地压在了掌心处,指尖默默蜷紧,掌心热得简直发烫。
心腔深处的悸动,那些情不自禁的念头,不知是第多少次涌上了心头。
景桃垂落眼睑,心内一番天人交战以后,适才鼓起勇气抬起眼来,伸出手,轻轻捧住了顾淮晏的脸,她的唇顺着他的气息将他覆盖。
顾淮晏别无动作,眸色依旧潋滟散漫,任由怀中小姑娘对他上下其手。
只不过,她那樱花似的唇,没有落在他预料之中的位置,在中途,她倏然掰过了他,嘴唇对准他的右颊,既是腼腆又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啄下了一个浅吻。
吻的触感,如蚕食桑叶,如石击深潭,力道极轻,几近于无,但又让人觉知到了其存在,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还有小小的害臊赧然。
一吻落下,景桃不敢在看对方,直接把脑袋缩进毛毯之中躺尸去了,闷闷地说:“欺负完了。”
顾淮晏亦是有些微地住,看着怀下绵绵软软的小姑娘,他轻轻将其拥在怀中,低低地笑开:“那现在还生气不生气?”口吻带着不经意间的诱哄。
毛毯之中的景桃摇了摇脑袋,微微鼓成河豚腮:“不气了。”
她的脾气,早已经随着脸皮,被顾淮晏折腾没了,哪还有什么气。
绒绒大雪夜,更漏绵长,马车很快抵达了私人府邸,景桃刚欲下马车,却觉身子陡然一轻,顾淮晏拦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将她抱下了马车,其他劲衣使纷纷垂着眉眼,裳婶和白露静候在门内,已是备好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的热水。
顾淮晏将景桃抱入了暖阁之中,两人甫一入内,叽哩便是“喵呜”“喵呜”“喵呜”地扑上前来,竖着雪白绒尾,围着景桃转圈圈,要抱抱,要举高高,要喂喂。叽哩还咬着顾淮晏的裤脚,不让他抱着景桃,顾淮晏一时失笑,敢情这个小家伙是视他为情敌了。
景桃笑了笑,让顾淮晏放她下来,她抱着叽哩先是一顿顺毛毛,继而再是洗漱去了。
洗漱毕,刚去内室,顾淮晏已是换下了常服,看着她一会儿,见她要去睡了,他凝了凝眉,走过去,把故意霸占位置的叽哩抱开,罔顾自己坐前去,掬起一捧她的头发:“头发有些湿漉,要擦干。”
景桃几乎是困到沾床就睡的程度,身子如婴孩似的缩在毛毯里,在前世之时,她以前就经常湿着头发睡下,懒得用吹风筒吹了,遂此,当顾淮晏催她擦干头发,她在毛毯底下阖着眼睛,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擦,困。”
顾淮晏近乎失笑,手掌伸到了她脑袋上方,很轻地揉了揉,没说什么。景桃听到一阵轻微的步履声,由近及远,用重及轻,想着他应该是去自己的院落里歇下了,她遂是在毛毯底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睡姿,叽哩还特地跳到她的身上,四只绵绒绒的小爪子踩着她肚腹之处,接着拱在她肚腹处缩成了一个毛球。
景桃觉得这小白团子有些沉,就把它从身上赶下去,让它自行去床榻自己寻个角落歇着,叽哩憋着一张嘴,委屈巴拉地去她枕边歇着。
结果,就在景桃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自己的头发落下了一抹清软的力道,好像是,有人在坐在床榻前,将以她半躺之姿放在床上,拿着干绸布悉心为她擦发。
并且,男人的碎碎念还有些多。
“怎么头发有些打结了……”
“头发又长了,差不多要腰部了……”
“最近案子案情严峻,小姑娘掉的头发有些多……”
……
翌日景桃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男人从背后抱在了怀里,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厚厚的毛毯,她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笼罩。
身后的男人,呼吸较为温沉,他的鼻尖,似是还在她的耳根和颈部慵懒地蹭了蹭,劲韧结实的手臂轻揽在了她的腰肢上,将她严严实实地搂抱在怀里。
景桃眨了眨眼,轻声:“侯爷,该晨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