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晏挑了挑眉,桃花眸狭了一狭:“此处自是此处。”
随着他话音甫落,景桃算是明白了他话中真意,他是打算让她住在他寝处,她知晓他的用意,她的寝处周围住得都是住得杂役下人或是衙役,离他的寝处较远,他不放心,干脆让她住他此处,将她放置在他眼皮底下,他便能安心。
但景桃旋即如鲤鱼打挺一般儿,支棱起小身板,凝声道:“侯爷,民女住在此处便属僭越之举,委实不甚妥当,且于礼不合。”
她说得并无底气,话语如棉花一般打在他身上,毫无痛痒,他似是洞穿了她心理一般,面色噙着淡淡的笑:“你养身体为要,不必管那些繁荣礼数,假令你不答应,我便也无法心安。”
恰在此时,窗扃之外有清沁的晨风拂扫而来,风如一管搦墨,描摹在景桃面颜之上,肩膊的发丝飘飞如帆,顾淮晏拂袖伸出手,为她将缭乱的发丝拂至耳廓后。
景桃瞠眸,今晨又是摸头杀又是撩鬓发,顾淮晏似是变了个人似的,待她如此温柔细腻,莫非是她受伤一事刺激到他了?
景桃不敢深想,身子往榻内缩了一缩,但被顾淮晏适时捏住了被角,他捏住被角的下方,刚好是她的脚踝,他的宽厚手掌与她的脚踝,仅隔着一层绸被。他的深眸漾曳着有些无奈的笑色,似是料知她会作回避状,但他并不刻意点破,仍是问道:“你想得如何?”
景桃用绸被裹紧自己,心跳如擂鼓轰鸣,面上虽是沉静,但心地已经掀起狂澜。实质上,她大脑如浆糊,想得并不如何,顾淮晏只给她一个选择,她似乎连转圜的余地也无。
景桃眸中渐而聚起了一团困惑,她斗胆问道:“侯爷,您这是怎的了?”
顾淮晏原是等待她的答复,但被她这般问话截住,眸心一曳:“什么怎的了?”
景桃试探性地挪前身子,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截皓腕,在顾淮晏深黯的注视下,她颇显惶恐地将手掌虚贴在他的额庭处,维持以手贴额的动作数秒,继而飞快地抽走手,藏在绸被里。
顾淮晏发现少女眼中的惑色更重了,他不解地问:“你刚刚是在做甚?”
景桃既是困惑又一本正经地道:“侯爷没有发烧发寒之相,但今晨侯爷之所言,总是让民女颇觉惶然,民女觉得侯爷好像不是以前那个侯爷了……”
唯恐顾淮晏生出些误解,景桃又低声道:“侯爷,民女虽是受了些伤,但眼下伤势又有好转之势,侯爷也说了,民女能醒实是大幸,可见民女并无大碍,侯爷不必如此关照的,侯爷这般关照,民女有一丁点儿怕……”
顾淮晏听得此话,难得被气笑,好整以暇地凝视着景桃,她当真是有些被他的举止吓着了,用“怕”之一字亦不为过。
他难得见她这般模样,为何她在剖验之术上如此聪颖,但在某些方面却如此迟钝呢?
顾淮晏挽袖伸出手腕,松开了她的脚踝与绸被一角,尝试着缓声问道:“要我如何做,你才能不怕?”
景桃似是早已备好答案,一字一顿地道:“侯爷还是寻常那般便好,民女,民女只想与侯爷发展纯洁又纯粹的友谊。”
顾淮晏笑了笑,忽然起身一手拿起了一只空茶杯,另一只手执起了茶壶,为这只空茶杯斟茶。
内室一时茶香袅袅,岑寂的空间里两人都没说话,仅剩那茶液叩击茶杯内壁之声。
景桃不知顾淮晏为何会斟起茶来,许是他犯渴了,她视线落在了茶杯上,茶液很快便斟满了杯壁,但顾淮晏却并未有停手之势,仍是维持着斟茶之姿,放任那茶液继续斟洒,须臾,茶液溢满了杯壁,一涓涓茶液自壁沿外侧顺淌而下,继而浸湿了桌布一圈。
景桃看着微怔,心内有些不解,忍不住地提醒道:“侯爷,茶杯的水满了,溢出来了。”
顾淮晏侧眸,笑着问她:“茶杯过小,但若是我想一直斟茶呢?”
景桃顺口便道:“那便换更大的茶盏。”
顾淮晏适时停手,“你自己说的,应该换更大的茶盏。”
景桃不解,忽然感觉自己着了道,面上颇为沉静地问道:“侯爷此言有何用意?”
顾淮晏执起那溢满的茶杯,对景桃笑道:“水至盈则滥溢,一个小小的茶杯自是不够用,同理,情至久则浓深,单靠友谊二字,亦是不足以安放。”
景桃听罢,倏地面臊耳热起来,之前顾淮晏那些个含糊朦胧的用词,她大可装作听不明白,但此刻他此则譬喻,她若是听不出异样,那她便是在刻意装糊涂了,隐隐约约地,她感觉两人之间那一层薄薄的、纸糊的窗纸,被他捅开了一个小豁口。
她不敢去直视顾淮晏的眼眸,一个字也不敢问,一个句话也不敢说,而心率是前所未有地抵达了失控的峰值,她不敢置信,在余光之中,顾淮晏仍是浅浅笑着,眸色仿若沉渊,添了几分烫灼之意。
景桃羞窘得复用绸被遮住了脸,但刚刚遮住了脸,双腕便被他的掌心严严实实地握了住,与她紧然十指相扣。他阻止她乱动乱躲,与她相视片刻,尔后道:“不急,景桃,我给你时间思量与考虑。”
他逼得过于紧,只会让她心生畏葸,反而回避得更厉害。
景桃只觉自己的耳根灼烫得厉害,但终是舒缓了一口气,问道:“多长时间?”
顾淮晏微微倾身:“待回京破了陆尧一案后,你须给我答复,可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小可爱们,今日份更新奉上啦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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